夏健锋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了过来,医生说,这已经是恢复得很不错了。
“毕竟都那么大年纪了,苏醒初期语言和行动能力都会有一定影响,后期要继续进行治疗,能不能彻底康复不好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夏至和夏远站在病房外,听医生说完后,两人相视着点了点头。
恍惚间,夏至连夏健锋多少岁都忘记了。
夏健锋和何艳在哪个年代算绝对的晚婚晚育,今年夏健锋已经即将70岁了,而夏至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壮年时期。
就好像,自从她上了大学,父女间这些年就是完全断绝的那样。
夏远和余晓菲要上班,夏瑾被送到了外婆家,夏至和何艳轮流到医院照顾夏健锋。
店里的每周活动,夏至交给了两个策划编辑去组织,她不在这期间,就尽量办一些书友会、电影分享之类的常规活动了。
她把手提电脑带了回来,支在病床前的床头柜上,一边看护夏健锋一边写稿更新公众号,对这一重工作倒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
一开始夏健锋只能发出一些“哼哼呀呀”的声音,要喝水是哼哼呀呀,有时看着她也哼哼呀呀,她实在听不懂,明明刚放下的杯子和小勺,还是再次捧了起来。
白天夏健锋醒着的时候,夏至每隔一个钟头就给他翻一次身活络一下筋骨。他只能进流食,何艳就把菜和肉剁得细细碎碎的,熬在粥里喂他喝。
何艳已尽量把饮食做得多样化一些,肉有猪肉、鸡胸肉、鱼肉,菜有青菜、南瓜、胡萝卜等,但夏健锋明显不太满意,每次何艳或夏至喂他吃粥的时候,他就憋着嘴扭着头哼哼。
何艳会直接开骂,气势一起来,夏健锋就乖乖吃了。
夏至就只能哄着:“你不吃饭身体好不起来啊……等你好起来了,爱吃啥都给你吃……”
夏至做梦也不会想到,夏健锋这个刚强了一辈子的汉子,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似的为了一碗粥而闹脾气。
住院两个星期后,夏健锋情况渐渐好转,能说几句完整的话了,四肢也稍稍能活动一下了。
何艳高兴得不得了,夏健锋出院那天,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像过节似的。
何艳特意买了个小电饭锅,专门用来煮饭给夏健锋吃,饭煮得软软的,在里面混上肉粒,配上油盐酱,比之前的清粥好吃得多,但夏健锋坐在轮椅上,还是眼巴巴地看他们那一桌子菜。
何艳没办法,只好挑着夹一些,用剪刀剪细了给他吃。
夏健锋眯着眼嚷嚷:“我能咬……”
何艳没好气地回一句:“知道你能。”
夏至和夏远偷偷抿着嘴笑,尽管都很希望夏健锋能完全康复,可是这样的他看着还是挺可爱的。
饭后何艳推了夏健锋出去散步,姐弟俩一人拎了罐啤酒在阳台上坐着聊天。
夏健锋活蹦乱跳的时候,家里连啤酒都不囤,夏至想了想,她这辈子号称千杯不醉,但是似乎就没在夏健锋面前喝过酒。
夏健锋会喝一点白酒,但是极为节制,最多是家族、朋友聚餐的时候喝上一两杯,连脸都没红过,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像酒鬼似的,恐怕得气死了。
夏远偶然会喝啤酒,姐弟俩喝酒,这却是第一次。
他刚刚把余晓菲和夏瑾送岳母家去了。因为这段时间要岳母帮忙带孩子,为了让余晓菲早上少跑一趟,他今天晚上就把母子俩送了过去,他也没回新房,而是回到了从小生活的老屋。
这屋子里,今天晚上又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了,像小时候一样。
“姐,你明天要走了吗?”夏远问道。
“我回店里看一下,下星期再回来。”
何艳把夏至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还是她当初离开时的样子。
“你还没去我新屋里看过呢。”
夏至笑了:“会去的。这几天不是没忙过来么?”
“那你下星期回来就过去吃饭吧。”夏远的房子也是刚入伙,本来准备办个入伙酒的,碰上夏健锋出事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以后又要供房子又要养孩子,钱省点花,别像以前那样当月光族了。”
“我什么时候乱花钱了?你别像爸妈那样唠唠叨叨的。”
夏至看夏远努了下嘴,他嘴角挂着轻笑,可已不是往昔少年时无忧无虑的笑了。
她孤家寡人的,尚算轻松自在,夏远在三十而立之年,上有老,下有小,在她外出任性打拼梦想这些年,是他独自成长在撑这个家。
她把手收进口袋,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喏,这姐给你的入伙贺礼,不多,你别嫌弃哈。”
夏远推了回去说:“姐,你的钱我不要,你事业刚起步,正等钱用呢。”
夏至拉起他的手,把红包拍在了他掌心:“你收好,你姐这半年还是赚了点钱的,没那么穷。”
夏远低头看了下红包,说:“姐,你还准备结婚吗?”
夏至斜点了一下头:“怎么,你也想给我介绍对象相亲了?”
“不是了,你一个人,又没有人照顾……要不,你还是回康洲吧。我不是叫你放弃楠洲的工作,我觉得,你那店模式挺好的,是不是也可以在这边开个分店?”
“我会考虑一下。”夏至是真有过发展其他城市加盟店的想法,可是,现在还是太操之过急了,而且现在的经营模式,对策划方和城市人文环境的要求都很高,搞得好会很受欢迎,搞不好关门大吉也是一眨眼间的事。
然而,就算她真的在康洲开店,也不意味着她会回来康洲发展。康洲永远是她的家,但这些年,她的骨骼已长在了楠洲了。
至于结婚什么的,就更是奢谈了。
从2017年跨越到2018年,她是在医院里度过的。简单粗暴地以年份来算,2018年的她34岁了。
34岁的女人当然可以拥有爱情,但不应该一心一意地期待爱情。婚姻之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爱一个人,太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