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客们在同福酒楼纵情享乐、肆意欢笑,直到三更天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屋中杯碗狼藉,桌椅翻倒。
酒醒人散,疯狂过后,赵卓觉得自己像被掏空了一样,实在太累了!
他瘫倒在椅子上,颓然看着店里的伙计忙活着打扫屋子,独自发呆。
忽然,他感觉有人在注视着他。
抬起头,是月茹姑娘。
只见她伫立在二楼,眸中清冽目光向他投来。
她的身后,伙计们正往来不停,放声说话。
而她就这么站着,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有意思!
赵卓感觉她实在是一个有故事的姑娘!
可惜自己手头没有烟,否则一定要递给她一根。
他走了二楼,微笑道:“月茹姑娘,你怎么还没走!我看其他的姑娘早就回去了。”
“我在等赵公子!”
她一脸平静地道。
月茹可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她竟然主动找自己!
“哦?有什么事?”
“我想和公子探讨乐曲之道。”
乐曲之道?
自己哪懂啊!
不过,又有谁能拒绝和这样美女交流呐!
赵卓左右看了看,笑道:“这儿现在太乱了,根本不是探讨高雅之事的地方,还请四楼一叙!”
月茹点了点头,捧着琴随他来到了四楼。
赵卓打开门,推开窗,明月当空,正好将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她美极了!
赵卓呆呆着望着她。
月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并没有感到奇怪。
她径自走到桌前,将琴放下。
赵卓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去点蜡烛,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没等他说话,月茹就先开口道。
“这几天,听公子讲解曲乐之道,如庖丁解牛,无不毕尽其妙,越想越觉得公子才华过人,想来公子也经常弹琴吧!”
这女子好直接!
“呃,在下平时并不谈琴。”他实话实说。
赵卓只在小学二年级学过半学期的竖笛,都是些哄小孩的玩意,没接触过什么像样的乐器,最多也就是在某音乐软件上听听歌,翻看下面的评论。
“不弹琴?”
这话让月茹感到意外,那几日,赵卓给他讲解乐曲时,明明高妙无比,怎么可能连琴都没碰过!
她哪知道,那是赵卓常去的高档茶艺馆点的曲目,他只是照葫芦画瓢照搬过来。
本怕自己教不会,还好月茹精通琴道,基础性的东西根本不用说,他只在大方向点一下,月茹立马就会明白。
“是这样?我在翰林书院常和杜书令探讨琴曲,所以才有这些见识!”
把这事推给杜宇是再合适不过了,尤其是他特意用“探讨”而不是“教”这个字眼,来彰显自己学识不俗。
“杜书令确实是高人,怪不得如此。”
她又徐徐问道:“公子可知,我为什么抱来的是琴而不是筝吗?”
“这?”赵卓思忖下,“古筝者,更为取悦众人,而琴者,弹与知音听”。
“正是如此!”
月茹似有欣喜之意,“公子果然是懂琴之人,我先谈一曲,请公子指点一二。”
她屏气凝神,开始拨弄琴弦,一首优美的古曲在指尖缓缓地流淌。
赵卓闭目端坐而听,以示尊重。
如果没错,他听出这曲子是《胡笳十八拍》。
胡笳,本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乐器,声色浑厚、深沉。
但这首曲子讲的是,蔡文姬因国破家亡、流落塞外的身世凄苦之情。
难道?
她在自述身世?!
赵卓也曾听过月茹姑娘些许传闻。
传闻中,她是因为家里突然遭遇大祸,才流落风尘,和蔡文姬何其相似。
如果没有变故,现在的月茹,还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整日独坐闺中,不知人间忧喜哀乐。
赵卓以前从未静下心来听这首曲子。
此刻,月茹姑娘哀婉的琴声仿佛在讲述她自己的故事,赵卓这才听出其中的三分味来。
曲子越来越低沉,如泣如诉。
赵卓也有如置身其中,不禁感慨起月茹姑娘的遭遇,神色黯然。
一曲已作罢,赵卓仍痴坐在哪里,沉浸在这琴曲中。
两人久久无言。
……
赵卓开口道:“月茹姑娘,尘世多风霜,当好自保重!”
他其实想说的很多,但话到嘴边,只剩下这一句。
在这之前,月茹本以为赵卓虽有才华,但为人轻浮无礼,此刻得见赵卓的神情与话语,方知他是自己的知音。
饶是她平时冷若冰霜,此刻也不禁鼻头一酸,眼泪簌簌掉落。
她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句:“嗯!”
然后她起身抱起琴,说道:“时候不早,我就先回了!”
赵卓看看了天色,已经快四更天了。
连忙说道:“已经这么晚了,我叫人在后院收拾个房间,就先住这里吧!”
月茹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