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唯有空旷的钟声响彻整个赤国疆土。那声音缓缓的,从赤国皇宫最中心的高殿里扩散开去。
“今夜为何鸣钟,”被那钟声吵得无法入眠,赤国第一女皇从寝殿走了出来,缓缓的走上了那座钟楼。
女皇只觉得漫长的台阶一层接一层,到了尽头,才终于看到那人黑色的斗篷。
“有入侵者。”乌澜依旧藏匿于黑色的斗篷中,低声道。
“何为入侵者,” 听乌澜这么说,赤国女皇笑道。
“鸟。”
“鸟,”女皇眯起眼睛,问道。
“臣感应有大量来自磐朝的鸟类……落在我国的国土内。”乌澜道。“虽然臣不知到它们为何而来,但臣觉得,还是不要让它们飞来皇宫比较好。”
“还不是你派过去的白鸽引来的?”
听女皇这样说,乌澜沉默。
“接回的左臂还好么?可有什么不舒服?”女皇接着接着道。
“左臂已接回,只是偶尔会疼痛。”乌澜答。“已无大碍。”
“看来林解语是你的克星呢。砍掉你的左臂不说,现在又派了鸟来扰乱我们乌澜军师的神志呢。”
乌澜静默的藏匿于斗篷中,不语。
“也罢,若你能拦得住那女人派来的鸟,便拦住罢。”见乌澜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女皇转而笑道。“明河怎样了?何时会来?”
“半年。”乌澜道。“再要半年,便会到了。”
“那便好。”
“冥姬,一定要赵明河来么?”见那女人不再想说什么,乌澜终而问道。
“一定。”女皇答。
“为何?”
“因为朕要攻下磐朝。”冥姬道。“赵明河乃天赐战将。得明河者,得天下。”
“那你又为何一定要攻下磐朝。磐朝强盛,易守难攻,林辉夜并没有统一天下的心思……陛下大可以……”
“林辉夜抢走了朕的执烈还杀了他。只这还不算…朕的夫君也因执烈的死伤心而亡,朕如何能不夺下磐朝?”
“杀死未执烈的是赵明河。”乌澜道。
“所以?”冥姬冷声道。“没有林辉夜,赵明河怎会有机会杀他?”
“所以您是想给赵明河这把剑,让她们相互残杀么?不管最后谁胜……您都可以轻易除掉剩下的那个人……”
“不要把朕说的如此无情。”冥姬笑。“朕只是在满足赵明河的愿望罢了。怎么……朕怎么不知你忽然厌倦起战争来?”
“臣并未厌倦战争。臣只想说,就算我们拥有赵明河,也未必胜得了林辉夜。臣不想……”
不想让陛下涉险……
乌澜微张着唇,却怎么也说不出后半句话来。
“澜军师,你说话还是一样这么不中听呢。”听乌澜这么说,冥姬显然不悦道。“你还不清楚么?林辉夜这种人能对人多冷漠,便可对人多宠溺。纵然她再聪明,只要遇到赵明河不过就是个疯子罢了。何足为惧?”
“赵明河在磐朝待了这么久,若磐朝有让她挂心的东西,若她对赤国的仇恨变淡……到时候反过来攻打我赤国……”
“我赤国以巫蛊闻名。她也知道,来我国挂帅的条件便是在她身上种下催命毒蛊。”冥姬如是笑道,而后眼神忽然狠戾起来,冷声道。“若她叛变,朕当场便要她死!”
深秋的时候,赵明河靠着躺椅,在院中晒太阳。她仰面望天,就见树梢上的黄叶一片片的落下,心中竟是多出了无限的寂寥来。
“在想什么?”然,就在她神思飘远之际,忽听耳边响起了林辉夜的声音。
“陛……陛下?”赵明河一下子从躺椅上坐起来,就见不远处的石台上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一头灰发,唯有黑亮的眼睛里透着难掩的温柔。
“嗯。”林辉夜应。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林辉夜道。“见明河在想事情,便坐在这里等。”
似是接受了林辉夜的存在,赵明河神情放缓,笑道。
“今日陛下怎么有空出宫来?”
“出来……带明河去玩。”林辉夜也笑。
“去哪?”
“去你喜欢去的地方。”
林辉夜这么说着,便挥手,赵明河就见有人从外头牵进了她的汗血宝马来。
“陛下可知道臣喜欢去什么地方么?”赵明河看了看汗血宝马,问。
“上来。”并不回答赵明河的话,林辉夜翻身上马,朝着赵明河伸出一只手来。
“还是臣带着陛下出去吧。”赵明河站在原地,望着高高坐在马上的林辉夜道。“臣知道很多可以玩的地方呢。”
赵明河虽是这么说,却也只是带着林辉夜来到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中。
林辉夜静静的走在田埂上,竟觉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终于也带朕来这里了。”
“终于?”赵明河没有回头,只是问道。
“朕每次听人说,你带着那个丫鬟来这里的时候,心里就羡慕的不得了……想着,若是能跟明河来这里走一回,朕也去当丫鬟。”
“陛……”
赵明河苦笑道,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林辉夜扁着嘴,满脸泪痕。
“陛下……您……”
“什么?”林辉夜继续扁嘴。
“您流鼻涕了……别……别吸回去啊……!”
跟小七比起来林辉夜的身体确实要金贵不少,小七能走的路林辉夜却是走不了的。一直到上马前还精神奕奕的林辉夜,在赵明河开始策马后,居然就这么昏沉的睡过去了。
“陛下,醒醒。”赵明河停下马,轻声道。
然,背后却无人应她。
“你……真是麻烦……”来来回回叫了好几次也不见林辉夜醒来,赵明河只好将自己的外衣撕开,将林辉夜绑在自己身上。确保林辉夜不会中途坠马以后,才轻声道。“睡吧。”
马匹飞快的前进,可是也快不过时间。
回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
赵明河一步也没有怠慢,径直朝着延年宫策马。
“明河。”
前往延年宫的路上自是因为林辉夜的喜好而一片漆黑,赵明河借着月光前进,却忽听林辉夜在叫自己的名字。
“陛下,你醒了?”赵明河温声道。
“明河……”然那声音却轻轻的,仿佛梦呓一般。
“梦话么……”
赵明河笑,刚准备继续策马,却听林辉夜道。
“别离开朕……”
“朕没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本是好好的赵明河忽然觉得眼眶酸涩,霎时就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她想,还好这夜够深沉,否则……她该怎么面对此时此刻流泪的自己?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快亮,赵明河打了个哈欠推开寝屋的房门,忽然就清醒了。
淡蓝色的浅光中,有个女人坐在那里,她眉目清秀,水墨画一般。
“解大人,好早。”赵明河行礼道。
“确实很早。”林解语道。
“不知解大人今日来找明河所为何事?”赵明河舒展了一下双臂,懒洋洋道。
“为了赵大人……”林解语如是说着,一双暗红的眼瞳望过来,道。“即将叛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