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操说的不喜欢,楚昭却是高兴的!
因为楚操不喜欢的,恰恰也是楚昭所不喜的。
无论柴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楚操受辱之时,他想的是为楚操受罚,却从来没有想过,作为大昭的皇子,他背负了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于他的伤害有多大。
明明没有错,偏偏背负上了逼死人的罪名;明明没有错,要为两国的战争担负所有的责任。
楚昭不知柴景是想得太少还是想得太多。他会连声誉的重要性都不知道吗?还是以为,楚操的罪名已定,所以他愿意为楚操承担一切的罪名?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楚昭不认同的。
幸好,楚操并不像柴景,他像楚家人,像她楚昭!这怕是楚昭听到了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楚昭可以想像,如果柴景知道他一心想加重在楚操心中的份量,结果却适得其反,而令楚操对他心生不喜,必然会觉得憋屈。
正常的人面对一个心甘情愿为你顶罪的人,只会满怀感激,又怎么会心生不喜呢?当然,正常人也是因为确实犯下了死罪。楚操虽然也是正常人啊,他的罪名却是别人给他乱扣的,他正想方设法如何将这顶帽子摘了,柴景反而急吼吼的帮他坐实了这个罪名,但凡是你,你能高兴吗?
这其中的内情楚昭是不会告诉柴景,就让柴景自得下去吧。
纵然在炸药的帮忙下,依然在费时一年半之后才攻下了高句丽所有的城池,大昭上下皆是一番议论,也不能掩盖楚昭的高兴。
“陛下!高句丽的丞相焚城而亡,高句丽的皇帝已经上了降书,而且将当年的始末写入国书中,当日高句丽公主之死,确实是丞相与人的计策,正是要借诬陷皇子而乱大昭的军心,攻陷大昭的城池!”齐淮这几年都在边境,高句丽的国书送来,齐淮立刻快马加鞭的送入京城了!
“高句丽的皇帝又是怎么知道这始末的?”楚昭接过国书笑问,齐淮道:“听闻丞相之妻是高句丽皇帝的皇妹,大昭与高句丽数年的交战,高句丽连连败退,丞相却一直都主战,高句丽那位公主在高句丽城破之时,听到高句丽丞相的悔,这才知道事情真相从一开始就是高句丽丞相的算计!”
楚昭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昭兵马兵分四路已攻破高句丽的城池,他们如何应对都改变不了什么!”齐淮陈述这样的事实,楚昭道:“连年征战,诸将士辛苦了!”
“臣不敢言苦,宸公主身先士捷,实大昭的表率!”齐淮说着楚宸的好话,楚昭笑道:“阿宸的功劳是她的,你的功劳朕也忘不了!”
齐淮拱手谢过君恩!楚昭道:“攻下的高句丽城池,民心如何?”
攻城容易守城难,楚宸不是没有能力在更短的时候夺下高句丽的城池,毕竟有炸药这等杀伤力极强的东西,城都炸了,还有什么能抵挡大昭军队的前进!
可是,攻下城后,如何安抚民心,让遭受战乱的百姓接受他们,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宸公主不仅能征善战,对待民心颇有陛下之道。宸公主身边的几个伴读,如萧衍亦深得萧相真传。大昭的军队进城之后,不扰民,不欺民,若有乱百姓,斩!”齐淮将楚宸的行事一一报于楚昭,楚昭点了点,“依你所见,高句丽拿下了,接下如何是好?”
降书已送至,高句丽将不复存在,从此,高句丽就成为了大昭的一方国土。怎么样让高句丽的百姓心甘情愿的归附大昭,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依臣之见,不改高句丽的习俗,用高句丽的人来管理高句丽原本的土地,大昭只是对高句丽进行监管,如此有益于收拢民心!”齐淮开口说出的谋略叫楚昭一顿,不是说主意不好,恰恰是因为太好了,好得让楚昭都怀疑齐淮是不是也是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
“陛下觉得不妥?”被楚昭盯着,楚昭许久没有说话,齐淮心下不定,小声地问了一句。
“极好!朕觉得极好!”楚昭认真的承认,齐淮松了一口气。
“你把你的想法与政事堂的诸位商议,尽快拿个周全的章程出来,此事也算是刻不容缓了!”降书一到,楚昭盖上玉玺,事情就定下了,接来怎么管高句丽就是必须提上日程的事!
“臣遵旨!”齐淮应下,缓缓退了出去!
楚昭轻轻地笑了,伸了一个懒腰,“高句丽闹了几年了,终于是平定下来了!阿宸好样的!”
对于楚宸的极大肯定,可惜楚宸听不到!
“打算什么时候让阿宸回来?”钟氏从内堂走了出来,询问楚昭楚宸的归程,楚昭笑道:“放出去的鸟儿,想让她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她的心思还一如既往?”钟氏问了一句,楚昭道:“她还小,再给她点时间!”
“你在她那样的年纪已经撑起整个冀州了!”钟氏这般说着,楚昭道:“阿娘当初并不想我太快长大,要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承担得那么多!阿宸跟我不一样,她有我顶着,再给她点时间,她会知道怎么取舍的。”
钟氏张口并不同意楚昭的说法,还没开口,华兰急急地冲了进来,神色紧张,“陛下,出大事了。”
这么多年,能让华兰变色的事太少了,楚昭也免不得提起了心。
“什么事?”
华兰动了动唇,“宸公主杀了人!”
楚昭立刻挑起了眉,“杀了人,谁?”
“楚荟!”华兰将那名字说了出来,楚昭已经顿住了,“怎么回事,阿宸如何会杀了楚荟?”
哪怕楚宸再不喜欢楚荟,如果不是有什么理由,楚宸也绝不会亲自动手杀人。“因为萧衍?”
楚昭突然起了那样的猜测,华兰道:“这是宸公主让人传来给陛下的信,陛下,还请陛下过目!”
虽然楚昭让人看着楚宸,但是在很多事情上,楚昭已经不让华兰像盯一般人那样盯着楚宸,而是对楚宸极大程度的放手,很多事,楚宸不说,楚昭不会问,更不会让人查。
连忙伸手接过华兰递上来的字条,楚昭赶紧的看完,抿着嘴蹙紧了眉头,钟氏没有犹豫地上前将那纸条接过一看,“阿宸疯了。”
“阿宸没疯!”楚昭到现在还帮着楚宸说话,钟氏道:“楚荟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阿宸的伴读,这么多年,他随阿宸征战高句丽,同样立下了汗马功劳,阿宸杀了他,此事根本不可能藏得住。”
楚昭道:“阿宸没想过要藏,我也一样!”
钟氏乍一听,看向楚昭道:“不仅阿宸疯了,你也要跟着她疯?”
“阿娘你别忘了,阿宸将来要做的是什么!”楚昭提醒钟氏,钟氏道:“正因如此,她更该谨言慎行。”
楚昭嗤笑了一声,“阿娘觉得我能有今天是因为我的谨言慎行吗?”
钟氏看着楚昭,“阿昭,阿宸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因为我是大昭的开国之君,大昭的兵马在我手上,我有战功,更有政绩,还得民心,所以,我可以不用谨言慎行,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楚昭问着钟氏,她和楚宸的不一样,是这样吗?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认同阿宸所为!”钟氏有些疑惑楚昭为什么会同意楚宸的所做所为。
楚昭道:“因为我要让天下人知道,阿宸不是我,她不必像我,但是那不等于她将来会比我差!”
华兰惊悚地抬起头,带着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昭,她生怕自己听错了,楚昭,楚昭的意思,是她想的意思吗?
“女科已兴,阿娘,我不确定将来如果是由阿满来做,他能不能容得下她们。你很清楚,对于权势,不是只有男人跟男人之间才会争,从前没有,所以女人从来不是男人的对手,但是现在,我开了这个先例,我成为了大昭的女帝,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帝,我更开了女科,让天下的女人都不必再被圈在内宅,我给了她们跟男人争权的机会。但是,男人从来没有放弃过把女人赶出朝堂,赶回内宅!只是因为我这个女帝,因为我的坚持,因为我捧着他们看不起的女人,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由着我。阿满出生的时候,他们何尝不是在想,用不了多少年,又将是男人继任为帝,到那个时候,天下还会是男人的天下,且让这些女人蹦跶!”
楚昭这辈子活到现在,看到得太多,男人对女人那点心思,她看得太清楚了,而女人们何尝不是有这样的担心,担心楚昭一但死了,继位的那个人是不是会将她们这些有野心的人赶尽杀绝。
“阿宸杀楚荟,杀得好!一个想要摆布阿宸的男人,阿宸不愿意,难道不该杀他吗?”楚昭问着钟氏。
钟氏道:“阿宸最大的错是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何以杀一儆佰?”楚昭继续问钟氏,楚宸这样做的目的,楚宸自己已经说了,楚昭更明白。
“楚荟只是与萧衍争执阿宸的心意所向而已,何以借此杀一儆佰?”钟氏将那最关键的一点直问楚昭,楚昭道:“男人的心争不得,女人的心也一样!如阿宸者,她是大昭的公主,她的心,想争可以,但是不该当着那么多的人面争,显得她无能而且易变!”
钟氏呆呆地看向楚昭,楚昭是完全的同意楚宸的做法,她再说得多也是于事无补。
“你再支持,也堵不住满朝大臣的嘴。你别忘了,因为阿宸拿下了高句丽,如今的她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今再出这样的事,只能是雪上加霜!”
楚昭冷冷地一笑,“只会动嘴皮子的人,我不惧,阿宸亦然!”
钟氏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楚昭的好,都成这样了,还摆明了偏着楚宸,她就真是不怕将楚宸宠坏?
“给阿宸传信,让她回京!”楚昭冲着华兰说,华兰已经被自己刚刚的猜测吓得不轻,再听楚昭的吩咐,应了一声连忙地退了出去。
钟氏道:“你这是让阿宸再无退路。”
楚昭道:“是,我就是让她没有退路,没有退路了,她就只会不顾一切地前进。人只有在绝境的时候才会迸发出所有的潜力,我当初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一点不觉得楚宸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在她明显偏着楚宸的情况下,如果楚宸还是败了,那只能说明楚宸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是劝不了你了,你心中主意已定!”钟氏无声地叹息,她们母女很少有意见相佐的时候,对于楚宸的态度,恰恰是她们意见不同的开始。
“请阿娘相信我,就像以前那么多年来一直相信我,支持我。我们只有意见一致,到最后事情才能圆圆满满。”楚昭冲着钟氏说,这件事情,还得靠钟氏去压着。
“你啊!”钟氏对楚昭也是无奈,她唯一的孩子,难道她愿意跟她意见相佐吗?她只是害怕。楚宸是楚毅之唯一的骨肉,楚操也是楚昭唯一的孩子,他们两个哪个有点闪失,那都是挖她的肉。
“高句丽的事对阿满是一个极大的锻炼,你没觉得这两年来阿满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稳重了吗?”钟氏的担心楚昭岂会不知,她自己有分寸,她要做的事,绝不是以骨肉相残作为代价。
“你要让阿满居于阿宸之下吗?此于天下安稳百害而无一利。”有些话,楚昭一直避而不谈,事到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谈的地步了,否则以楚宸与楚操年纪相差,等到楚操长成之时,楚宸完全可以像楚昭一样总揽大昭的大权。
如今的楚宸已经有了军功,攻下高句丽这样的功劳,在无战事的大昭是多大的事。还有楚宸在攻占高句丽城池时做的一系列新政,安民抚军,都已经很好地显露了楚宸的政治手腕。
“难道在阿娘看来,阿宸和阿满他们必须要有一个人居于一人之下吗?”楚昭突然说了一句,钟氏没反应过来,楚昭幽幽地道:“天下不是只有一个大昭。我既然可以创下一个大昭来,难道我的儿子就不能再创下另一个大昭吗?”
钟氏震惊地看向楚昭,楚昭却是目光坚定地看向钟氏,“我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同样,我希望我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也可以凭他自己的本事,超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