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火起得突然,所幸守城军和驿站的守兵发现得快,很快的将火灭了,就算这样,风大得也将小半的驿站烧了,甚至还烧死了两个人,是参加女科的娘子。
“快,快收拾了,别再让火烧起来了。”那么大的火,郭千户早早地就赶来了,指挥人把四处都收拾了,韦益这位刑部尚书听说驿站出事,急急地赶来,送楚昭诏书的人追他到这儿,开口就道:“韦大人还真是知道陛下一定让你来查驿站起火一案,早早就到了。”
韦益既不傻又不蠢,更是想做实事的人,刑部是管什么的,管的就是京中大案,眼下朝中要说最叫人瞩目的非是女科无疑。
此事还是楚昭提起的,更有一个赌约在,入京赶考的女学子们出了事,楚昭怎么可能不查,既是要查,又怎么越得过刑部。
“韦大人!这是陛下的旨意,命你务必查清驿站起火一案,另外齐大人,还有京兆府尹章大人都会一力配合你。”传话的是四珠手下的一个女部,话说完了将诏书双手交到韦益的手里,韦益接过一看,“请回去转告陛下,我必竭尽全力,查清此案。”
女部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道:“奴婢出宫的时候听说了陛下一会要来安抚受惊的女学子。”
“这驿站如今烧成了这副模样,起火原因未明,陛下此时出宫,如何使得。”得了这内幕,韦益是一万个不同意。
“齐大人已经劝过了,可陛下说,没人能安抚得了受惊的女学子,只能陛下亲至,所以韦大人你看是不是要赶紧的把场面控制下来。”女部是好心的提醒,韦益一叹,急急地走过去唤道:“郭将军,章大人。”
叫的是郭千户跟章玉成,郭千户让人看好四周,章玉成正在审问相关的目击人,都不闲,听到他那一唤,郭千户道:“韦大人有何事?”
郭千户掌了长安城的守军,可谓是楚昭身边的第一猛将,楚昭要来的事跟他说明最合适。
“陛下一会要来驿站。”韦益与郭千户一通耳语,郭千户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理所当然地道:“出了那么大的事,陛下能不来吗?”
刚刚被惊得不轻的韦益听着郭千户这理所当然的口气,不禁自我反省,难道是他见识太少,所以觉得这件事不对?
“驿站如今毁了小半,人多口杂的,陛下此来甚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不就是起个火吗?别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陛下从前不管是带我们杀海盗还是平天下,什么时候陛下不是冲在最前面的,出了事,越大,陛下越是会在,陛下在,众人的心才会安定,这就不懂了吧。对我们墨军来说,陛下就是我们的主心骨!”郭千户一副教导韦益的语气。
章玉成也是忙里偷闲的走了过来,看他们两个嘀咕的,张口就问道:“陛下要来?”
韦益还没说话呢,就被他这问得给问住了,想不明白地道:“唉,你怎么就猜到了?”
“昔日在冀州,不管出了什么事,陛下都一定会到,尤其是关系民生的大事。”章玉成不吝啬为他解惑,郭千户给了韦益一个,听听,你都听听的眼神。
“那你们就都不担心陛下安危吗?”韦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担心有用吗?”两人答的是异口同声,韦益更是被咽住了。
章玉成和郭千户对视了一眼,两人也算是合作无数次的人了,章玉成道:“我已经将相关的人都拿下了,正在一个个地审问。”
“我让人正查看火场,到现在还没什么发现,那两个被烧死的女学子。”指了指一旁放着用白布盖着的尸体,章玉成道:“刑部的仵作很是厉害。”
韦益已经明白了章玉成的意思,“我命人验尸,看看究竟是被烧死在火海,还是被人杀了之后再弃于火海的。”
“对于,这两个女学子是死在同一个房间的,我们搬尸体的时候,还画上了她们躺在的位置,韦大人可以去看看。”章玉成补了一句,韦益挑了挑眉,“怎么,有发现?”
“韦大人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章玉成没有直说,还是让韦益自己去看。
去就去,韦益又不是没有见过。章玉成这个京兆府尹,是在事发之后和郭千户一前一后赶到的,现场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韦益走到所谓的发现女士的屋子,果然看到画上了横尸的位置,还有尸体的状态。果真是有问题,两个女子,就算是死在同一个屋里,火起的时候她们也不可能不往外走,偏偏两个人都是朝屋里走而卧尸的模样。
“火源查到了,应该就是从这屋里起来的,随后狂风刮起,这才将火势扩散。”郭千户走了过来,竟然将这屋里点为起火的地方。
“郭将军为何如此判断?”韦益询问,郭千户指了指韦益脚下站的位置,“韦大人看看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想必就有决断了。”
手下踩的,韦益抬起了脚,仔细一看,一个烧得半焦的东西,细细地研究,郭千户道:“你还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来?”
“火折子。”韦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要再三确定,郭千户点着头道:“对,就是火折子,这青天白日的,谁会把火折子拿出来吗?”
“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火引因此而起。”韦益肯并不武断,有问题是没有错,却不能作为实证,郭千户笑笑道:“行,我就是说说,你自己看着。”
表明了他那是凑热闹来的,他就那么说说,信不信的随韦益的便,韦益却瞪了他一眼,胡乱猜测,乱人心神,何其可恶。
“唉,我还是希望这件事是意外,不是人为。”郭千户看了四周忙碌碌的人,叹了一口气地说,韦益没有吱声,郭千户幽幽地道:“陛下也是,就算要开女科,怎么也不缓缓,眼下天下刚刚太平,她这皇位还没坐稳呢,就想让女人跟男人争场子了。我们这些个粗人倒还好,嘴上说说,多了去的人闷不吭声,直接使坏的。”
“你的话很多!”一阵女声传来,郭千户本能回道:“关你什么事。”
回头一看,差点没把他给吓死,一身墨衣的楚昭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后面,面若寒霜。刚刚说话的显然就是楚昭。
“陛下!”韦益第一反应地跪下行礼,余下的人也赶紧的跟着拜下,郭千户更是直接嘭的一声给跪直了,只听那声音就觉得痛得要命,实在是……
楚昭从郭千户的身旁走过,郭千户道:“臣失礼,陛下恕罪。”
“朕听着你的意见很大,与其背后非议,不如当着朕的面让你说个够。”楚昭瞧不出喜怒地冲着郭千户开口,郭千户脸色大变,“陛下,臣就是,就是……臣知罪!”
嚅嚅说不出话来,只能认错,楚昭一声冷哼,提醒地说了一句,“你莫要让朕失望。”
郭千户一个激灵,他真是疯了,竟然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有的今天,握了权势,被人唤多了几声将军,他就忘了是谁让他当上的将军,拥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连忙俯身而拜,郭千户道:“臣一时迷糊,请陛下恕恩,臣绝不再犯。”
楚昭看他认错真切,便饶过了他,“起来吧。”
“谢陛下!”郭千户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楚昭询问道:“勘察得如何?”
“还请陛下给臣些时间。”查案是刑部的事,韦益这位弄部尚书与楚昭一拜,要些时间,楚昭点了点头,“好,你们查。受惊的女学子何在?”
“臣已经将她们安顿在后面的驿站,臣引陛下去。”章玉成上前来回答,楚昭点了点头,“走吧!”
章玉成在前引路,楚昭随后走去,长安城的驿站,楚昭当初圈地所建,占地近百丈,虽然被烧了小半,还有大半是完好无损的。
如今驿站用来专门招待参加女科的娘子们,受了惊吓的娘子们,齐聚一堂,个个脸上都惊吓未定的模样。
“陛下驾临。”驿丞远远见到楚昭,被章玉成吩咐看好女学子的驿丞连忙高声唤了一句,所有屋里的娘子们都一惊,连忙走了出来迎着楚昭,“叩见陛下!”
既是来参加女科的,规矩都学过,如此一拜,楚昭抬手道:“起来吧。”
“谢陛下!”女学子们纷纷拜谢,这才站了起来,对于这位陛下,无人不好奇,只是昔日没有机会见到,如今楚昭就站在她们的面前,岂有不看之理。
看过之后,更叫她们心生荡漾,这位女帝,风华正茂,相貌出众不说,一双眉目长得更是极好,顾盼生辉,乍看是个漂亮的娘子,然眉宇一变,威严尽生,让人由衷地生敬。
“你们受惊了。”楚昭在她们打量她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在注意她们的反应。
“敢问陛下,驿站此火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楚昭的宽慰所言未出,已经有那大胆的人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意外如何?有人故意为之又如何?”听到这一问,楚昭也不恼,而是反问。“朕已命刑部彻查,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朕都会查个清楚。但是,于你们又如何?”
楚昭的问话,让一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地答起,她们从各州而来,来的目的是什么,各自都清楚。但是,一路的磨难不说,如今已经到了长安,这一场火是意外还罢,若是人为,人为,那死在火海中的两个人,是不是将是她们将来的下场?
“站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返回原籍,从此不再提参加女科一事;另一条就是不管前路多难,你们坚持走下去,参加女科,和天下的男人争口气,也为自己挣一个前途。”楚昭将她们想说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听到楚昭指出的两条路,许多人都看向了楚昭,这位女帝说得直白,亦是在理,可是她们不知道,做出那样的选择,对于未来将会如何?
“你们或许在想,女科是朕要开的,你们如果返回原籍,不考这女科,朕是不是会怪罪你们?”楚昭何其了解人心,这些人心中的疑惑,她清清楚楚。
“你们多虑了,朕从来不会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有什么意思?帮不了朕不说,还会拖朕后腿,朕何苦为难自己,又为难别人。”
这般豁达,叫人听得从心里感到高兴。
“但是,你们要想好了,有些机会一但错过了就再没有第二次。说起来这女科开与不开,和朕并没有影响,相反,开了女科,朕要跟满朝乃至天下的男人争。争什么,争的是女人的尊严,争的是一个出头的机会。此事非朕一人可为,朕只能为你们争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们挺直了腰,站直了背的机会,如果你们不愿意,自便。”
楚昭说明摆出来的就是要告诉这些人,她们参加女科,虽然顶着莫大的压力,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她们自己。
如果她们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一辈子都愿意居于男人之下,看男人的脸色,受男人的气,也不必用这场火做借口,都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管这场火是意外还是人为,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从前的时候,你们在阁中是跟小娘子争,跟她们抢,抢衣裳,抢手饰,抢男人。如今,你们一但迈出了女科的一步,是要跟天下的男人抢官位,抢权利。如你们之中,为了衣裳手裳难道就没有人争过想置谁于死地吗?既然为了区区的小事都能拼上人命,更何况如今为了权势?”
“想要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的人,就不要想走仕途,天下要争要抢的人,聚于朝堂,凡无上进,一心想要安逸的人,迟早有一日都会被人吞噬,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回了家去。”楚昭字字落在人的心间,就像是一记警钟,叫早已生了惧意的人越发生怯,而那心中战意浓烈的人,更想去战。
“陛下为我们谋划一场,我等岂有不战而退之理。”一人已经站了出来,朝楚昭一拜,“陛下,吾若不死,必随陛下的脚步,为天下的女人争一口气!”
“吾亦愿!”一个接一个的人跪下,有怕的,自然也有无畏向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