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一妇人求见,其自称为姬氏女,姜家妇,父、夫、子皆丧,姜家人道她命硬,夺其夫之家业,将她赶出了姜家,姬氏求救无门,听闻陛下经过,特来拜见,望陛下为她主持公道。”楚昭的话音才落,四珠走了过来禀告。
楚昭听了前半截还罢了,再有那姓氏,“朕记得姬家昔日与楚家多有旧怨。”
这话一出,无人敢回应,楚昭道:“看来是真没办法了,这才求到朕的头上。让人进来!”
如今所在的地方离旧京不远,楚昭顺便找了个宅子落脚,跽坐于上,很快一个有些狼狈的妇人由四珠引着进来。
“妾身姬氏,拜见陛下!”姬氏朝着楚昭一拜,楚昭叫起,但见其容貌,这人她倒是认得,能叫她认得的妇人是极少的,这位恰恰又是除了齐氏之外的第一人。
因何?楚昭记得在京城的时候,不过是偶然几次跟着钟氏参加宴席,这位是每次都找钟氏的麻烦,叫楚昭就是想把她忘了都不能啊!
“许久不见!”楚昭打着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姬氏多认得呢,姬氏却整个人一凛,抬起头看向楚昭,四珠在边喝了一声,“放肆!”
姬氏一个哆嗦,楚昭挥挥手道:“你竟然寻到朕这里来求朕救你,看来你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说吧!”
一旁的人里,柴景和鲁种是不知楚家跟姬氏有什么恩怨的,齐淮清楚,目光暗了暗,亦不曾吭声。
“多谢陛下!”姬氏听到楚昭前面的话,差点没被吓死,得楚昭松口,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如果楚昭记仇不愿相帮,也是她自寻死路。
“家父家夫之死,因徐禹而起,更因叔父有心加害。徐禹进京之时,我们一家本来要逃了出去,是叔父故意将家父推倒,我夫为救家父,才被徐禹的兵马所残,之后叔父更将小儿丢弃,致使我一家,家破人亡,请陛下,请陛下为妾身主持公道。”姬氏忆起自己的父亲死了,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泣不成声。
杀了她父亲丈夫儿子的人已经死了,可是,帮凶还活着,更将她父亲的一切,丈夫的一切夺了去。
“朕记得,姬家人丁兴旺,你应该还有兄弟。”仇人嘛,自是要知己知彼的。楚昭专门让人查过姬家的事,姬氏还有兄弟呢。
这一回不用姬氏回答,齐淮道:“姬氏一门,均为徐禹所屠,所剩者寥寥无几。”
姬氏,姬氏哭得不成人样,楚昭道:“你可知诬告何罪?”
“妾身知道,当日叔父推倒我父亲之时,有人亲眼见到,他愿为妾身作证。”姬氏显然不是有备而来,楚昭点了点头,一眼扫过堂中的三人,“三位谁愿审理此案?”
“老朽不才,愿请为陛下效力。”鲁种迈出了一步抢先自请,楚昭点了点头,“好,此事交由先生。都说乱世用重典,若是姬氏所告属实,姬家满门,理当查个清楚。”
“是!”鲁种不是世家出身,比起柴景或是齐淮来,他不会偏袒世家,当然,楚昭又何尝不是借这件事看看鲁种此人,究竟能不能用。
唉,冀州依然缺人呐,楚昭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头痛了,看来得再下求贤令。
这么一想,楚昭将姬氏的事交给了鲁种,想她会在豫州盘桓许久,正好下达求贤令,依然是不拘家世,不论相貌,凡自认有才之士,由她亲自面见,试过属实,必当用之。
此诏一下,得,四面八方觉得有才的人都来了,楚昭每日坐在堂前,见各色各样的人,听他们毛遂自荐。
可惜真正有才的人太少,至少到现在,楚昭所求的是宰相之才,所见的人里,无一人符合,楚昭这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果真济世之才难得,难得!楚昭灌了一杯茶,一身白袍的青年缓缓走来,本来喝着茶的楚昭难得见到这样的人,一时都看呆了。
怎么形容呢,俊逸潇洒,额头一点朱砂衬得一张脸分外的妖侥,白衣飘飘,晃若仙人。
楚昭其实是个看脸的人,乍一见此人,楚昭有几分失神,她一直觉得楚毅之的容貌已经是天下无双了,柴景还差那么一点,但是此人却比楚毅之更甚,尤其一身的气度,楚昭感觉到那颗老女人的心竟然破天荒地加速了……
“萧其陈拜见陛下!”美男呐美男,一举一动都是一道风景。
“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楚昭一言道破美男的名字出处,萧其陈一笑,“谢陛下夸赞!”
楚昭摆摆手,“萧先生风华绝代,实不可多得之妙人。不知才华如何?”
问着重点,萧其陈道:“陛下如今一统天下,民心稳乎?世家稳乎?江山稳乎?”
“未稳。”楚昭答得十分干脆,萧其陈笑了,这样直白的陛下啊,或许是因为过于年轻。
楚昭如今天下一统,可是,她尚未满双十年华,又怎么会不年轻。
“陛下于冀州,雍州等人甚得民心,但如梁州,荆州,昔日徐禹之所,徐禹虽对世家屠杀,待民十分宽厚,故率千军万马可与陛下相拼。徐禹自刎而死,陛下宽待陈朝旧部,任陈之相以重任,何尝不是在安抚人心。至于扬州和徐州,那是世家之地,柴七郎虽领世家归附,陛下大军未入扬、徐之地,且天下初定,不可再兴战事,可是,昔日的青州就是前车之鉴,青州之民但知太尉而不知皇帝。”
“至于世家,陛下初初登基,论女子可为帝否,世家知陛下不好惹,暂时忍下了,却不等于他们真心为陛下所用。”
“民心未稳,世家未定,江山依然动荡,陛下直言未稳,必是心知其中深意。”
很真诚,哪怕人人都心知肚明,偏偏却没有一个敢说出来,萧其陈说透了,说明了,楚昭也来了兴趣,“你有何良策?”
“非我之策,而是陛下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陛下初登基公告天下,推行平价售盐,以馈天下百姓,百姓务实,陛下此举若能全面推广,必得民心。”
“至于世家,陛下早在冀州之时便行科举之法,听闻冀州善制纸以代竹简,又施行印刷之术,将世家之古籍,刊印天下,短短几年未有成效,然十年,二十年之后,必将大昭推至一片繁荣读书之状。彼此,恐无人才乎?”
“可是,陛下想到了将来的事,是否想过眼下陛下最最干系的事?”萧其陈直问,楚昭勾起一抹笑容,“先生不妨直言。”
“陛下的婚事,陛下是否想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新城建成,首议之事必是陛下的婚事,子嗣繁荣,为国之本,陛下无后,朝臣不安,民心更不安。若陛下是男子还罢了,女子之身,又为帝王,嫁为王夫乎?”
萧其陈说的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陛下若嫁,当称王夫,若有王夫,是听陛下的,还是听王夫的?”
“好,说得好!先生想得长远,也说到朕的心坎了。请先生相助于朕,如何?”楚昭难掩心中的澎湃啊!不枉她这几日见了无数的人,得萧其陈一人,甚幸呐!
“愿为陛下效力!”萧其陈是看了求贤令来的,自是存了心为楚昭出谋划策的,楚昭一如他所想的那样不糊涂,甚至,他刚刚所指的问题,楚昭必然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了。
问萧其陈是怎么看出来的,没看到楚昭胸有成竹的模样吗?若不是早有准备,又怎么会如此安然。
“尚有一惑请教先生!”楚昭让萧其陈近些,如此,似是相见恨晚的君臣,一说就说了两天两夜,外头听说竟然有人能得楚昭赏识,两天两夜说个不停下来,都叫人惊住了。
“看来那位萧其陈是个有本事的人。”齐淮与柴景也是有些交情的人,听说之后,齐淮刚好是有事来禀告楚昭,遇上了柴景,里头楚昭还跟萧其陈说话,这都说了两天两夜了。
齐淮是由衷地称赞萧其陈,柴景道:“此人满腹经伦,又特立独行,昔日祖父有心请他到青州,他并未接受,这两年没有听说过他的下落,竟然是躲到旧京来了。”
“既是认得的。”齐淮有些惊讶柴景竟然知萧其陈,柴景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眼看向那紧闭的房门,正好房门在此时打开了,一袭白衣的萧其陈与一身墨衣的楚昭站在门前,萧其陈似是说了什么,逗得楚昭一笑,柴景第一次觉得楚昭的笑那么刺眼。
“陛下,齐大人和柴大人都到了。”四珠提醒了楚昭一声,楚昭点了点头,“这两日辛苦萧卿了,推行盐务一事,朕交给萧卿了,等着萧卿的好消息。”
“必不负陛下所托!”萧其陈一拜而应,楚昭意示他起来,四珠即送他离开,与齐淮柴景擦肩而过,亦含首意示,齐淮是第一次见到萧其陈,但见其貌,惊为天人。
柴景的脸却更黑了!萧其陈之貌,一如他的才名,名符其实。
“昔日听人称赞陛下的兄长容貌出众,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更甚于他。”齐淮感慨一声,世家的人呐,个个都是看脸的,齐淮也不例外。
“不是有事禀告陛下吗?”柴景现在最不想提起的人非是萧其陈无疑了,提醒了齐淮一句,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楚昭的面前。
虽说两日两夜没有休息,楚昭的眉宇显得有几分疲惫,眼睛却十分明亮。
这是高兴呢!也不知道萧其陈到底说了什么,让她那么高兴?
柴景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却怎么都甩不掉。以前的时候,他见过的楚昭身边没有任何的男人,楚毅之是楚昭的亲哥哥,自是忽略不计的。
楚昭,是他倾注最多注意力的人,也是他以为的妻子。此时此刻,柴景想得更多的是,她的笑容应该是对他的,绝不是另一个男人!
可怜的柴景还没有意识到,他这是在吃醋,吃醋啊!
“进来说话吧!”吃醋依然要规规矩矩的见礼,楚昭招呼他们进屋,自是可以看到屋里散落了一地的书籍跟奏折,还有许多朱批。
楚昭跽坐,“你们一起来,说的是一回事吗?”
“臣是为了征修新城的民工而来。”齐淮抢先一步地说,柴景道:“为扬州盐务而来。”
既然不是一回事,那就一一的说吧!“修新城的民工,朕已经让工部下诏征召,新朝初建,是为建新城,却不该强人所难。但是各部的兵马,训练之际,正好发往修城,修城的待遇,一一张贴,朕想老百姓都会想挣钱。”
没有让人白干活,虽说是自愿的,愿意来干活的还是有的吧。
“新城附近有家的人干完了活就可以回家,若是远征而来的,住宿之地已经安排好了,亏待不了为大昭尽心尽力的百姓们。”楚昭在对待百姓的宽厚上,实在叫人挑不出半点刺来,倒是齐淮觉得楚昭对他们太好了。
“不过,一但开工,秩序一定要管好了,聚众闹事者,必将严惩不怠!”楚昭此时有言在先,齐淮也知道此事的关键,应了一声。
一眼看了柴景,柴景并未开口,既为扬州之事而来,他已经说完了柴景却不吭声,这是不想让他听?
“陛下,臣事已奏毕,臣告退!”齐淮也不是不知事的人,柴景虽然没有明说,那样的架势,他还能不明白,立刻退了出去,楚昭点了点头。
很快屋里就剩下柴景跟楚昭了,能够伺候楚昭的人,自然都是楚昭信得过的。
“扬州的盐务,你有什么问题?”楚昭开口询问,柴景道:“扬州的盐务,我想让你交给我。”
“不可能!”楚昭果断地拒绝,柴景道:“只是区区的盐务而已,你退一步,我也可以退一步。”
“柴景,朕不可能让扬州成为第二青州。你问朕要扬州的盐务,朕会不由自主地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心带扬州归附?如果不是,要打就打,但是,朕是大昭的皇帝,大昭境内,朕的旨意一下,各州官吏只需要执行。你至今未对朕称臣,柴景,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