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了京观于刺使府门前,既让往来的百姓知事情始末,又起震慑之用,到刺使府祭奠楚毅之和媚娘的人,哪个不老老实实的。
只是,楚家唯一的男丁死了,哪怕楚昭说动冀州的百姓凝成了一团,依然不认为楚昭可以执掌冀州的事务。
楚毅之和媚娘的灵堂之前,楚宸被楚昭抱在怀里,嘴里叫着姑姑,爹爹,娘!楚昭一下拍着她的背,对于楚氏的来人,楚昭冷冷地一笑,“依诸位的意思,是想让我将手里的部曲,冀州的军政大权交给哪位来管?”
同为楚氏一脉,以前楚毅之在世时,因楚氏宗亲无一可用之人,楚毅之坚定不用,楚昭当初最是清楚不过这些事了。如今楚毅之刚去,未曾下葬,他们竟然于楚毅之的灵堂这上,当众说起此事,楚昭的笑意更冷了。
“自是以长而论。”楚氏宗亲那最是年长的老头抚过胡须说得笃定。
楚昭将楚宸转手交给了阿醒,阿巧阿燕护着,楚昭这才站了起来,“你有什么脸在我的面前摆长辈的模样?说什么同宗,我敬你们几分,你们尾巴就翘上天了,也不想想早在京城之时,我们这一脉,早已分宗而出,我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插手?”
一言而出,一丝脸面都不给,那原本信心满满的老头被说得脸色涨红,指着楚昭道:“你,你不敬长辈。”
“长辈,什么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你们以为,我能杀了那么多海盗,杀了那么多敢趁乱打劫的人,我是吃素的?”楚昭提起,实在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借了谁的胆子竟然敢来到她的面前说要帮她代管部曲,掌冀州之事?
“你,你难道还敢对我们动手不成?”楚氏宗亲们听到楚昭那血淋淋的威胁,整个人一颤地,咽了口水问。
楚昭道:“你们说呢。”
“把他们给我丢出去,顺便把他们为什么被我扔出去好好说道说道,叫天下的人都知道,楚氏的宗亲啊,就是这么不要脸。他们不要脸,我就更不必为他们留着了。”楚昭这一吩咐,无一人表示反对。
“三娘,三娘,你一个小娘子,家里没个兄弟帮衬的,你一双手能做多少事,还不如,还不如让你的叔伯兄弟们搭把手,这也是帮你不是?”男人不会说话,只好女人出头了,这苦口婆心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为了帮她呢。
楚昭目光掠过他们,“如果你们有本事,自可参加考试,考过了我自会用,考不过,任你们说自己有再大的本事,我也一个都不用。”
考试制度啊,自冀州开展,收效不错,不以家世而论,只以个人的才能,品行而遣以为官,至今,冀州在楚昭杀光了隐藏闹事的世家之后,再未生乱。
而楚毅之的死询传出去,冀州的官吏纷纷前来祭拜,但知楚昭将会代楚毅之主事时,至少此时并没有表现出不服的情况,以后,还要再看看。
楚昭的话堵得人说不出话来。“这,这自家人要考什么试啊。”
“我和你们是自家人吗?往后无事,诸位就别来了。”楚昭再次下令逐客,这回任他们喊破了喉咙都没人理他们。楚昭被他们吵得露出了不悦,立刻有人堵了他们的嘴,出了大门直接就一扔。
一片痛叫声,路过的人看到他们被轰,好奇地围了过来,已经有懂事的部曲开口,“想趁我们郎君不在了欺负我们小娘子,想夺我们的权,本事没有,野心倒是不小啊!”
话那么清楚,意思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是想抢小娘子权的人,打他们。”百姓们对于凡是不让楚昭管冀州的人特别敏感,才那么听完,拿起了手里的东西,发狠地砸向楚氏那些人。
部曲们闪得快,这才没被殃及,回去禀告楚昭,楚昭微微一笑,瞧瞧啊,还自称什么自家人,楚毅之哪怕没用他们,难道苛待他们了,楚毅之才刚死,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抢权。反倒那些老百姓,受了恩还记在心里,还能记着护着她。
刚打发了一波楚氏宗族,竟然又有人来报,京城的楚家人来了,来的,恰恰是楚茂。
“既是前来拜祭我阿兄的,就让他们进来吧。”楚茂大老远的从京城赶来,算算时间是早就上路了吧,那么,楚毅之的死,他必知道些什么。
一会儿的功夫,楚昭想了很多,想得越多了,待楚茂走进来的时候,楚昭立刻出言道:“楚大人一路风尘,莫不是早知我阿兄有此一劫,故刚设了灵堂,楚大人就来了。”
楚茂抬眼看了楚昭,“你是何意?老夫不是刚巧来冀州,听闻子韧身故,所以来看看而已,你一个小娘子,心思何其多。”
引得楚昭一声冷笑,“非是我的心思,而是居心不良的人太多了。我们家与楚大人是什么关系,我心里有数,你来得太巧,叫人不得不多想。”
如此直白,叫楚茂亦是冷笑一声,“你莫不是怕我来夺你的权?”
“就凭你还没那本事。”楚昭狂妄自傲之极,也显出了对楚茂的轻蔑。楚茂被噎得死死的,“你一个小娘子,竟然也敢揽权,你就不怕群起而攻之,叫你一家满门尽丧。”
“与你何干。我敬唤你一声楚大人,未必是怕你,只是念你年岁已高,给你留几分薄面,你要是想跟刚刚被我扔出去的楚家人一样不要脸,我就成全你。”以前在京城要受楚茂的气,如今到了她的地盘,楚茂竟然还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本就心里不爽的楚昭自是不会给他留脸。
“你也太狂妄了。眼下你家已无一男丁,我原念你祖父的情义,想为你撑腰,你竟如此不领情。”楚茂黑着一张反扣了楚昭一顶帽子。
楚昭道:“所谓为我撑腰,你有什么能为我的撑腰的,我在冀州的部曲五万,不论雍州,衮州的兵马,单单就是这五万兵马,我有什么需要你为我撑腰的?”
楚茂冷笑道:“你调得动这五万兵马吗?”
“我调不动,难道你就调得动?滑天下之大稽。”楚昭讥讽地说来,楚茂总算明白了楚昭是个比楚毅之更不好啃的硬骨头。
“楚昭,你一个小娘子,理当本本份份,寻个好人家,为何非要掺和进男人的事里。”眼看硬的不行,楚茂竟然转了话锋,可惜啊,楚昭从来是既不吃硬,也不吃软,尤其像楚茂这样明摆着居心不良的人。
“不好意思,我还真闹不太懂,什么叫男人的事,什么又叫女人的事?我只知道,我要是想自己太太平平的,手里有的人更多更好,至于你嘛,你我两家既已分宗,我家的事怎么样都轮不到你管,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不送。”楚昭下逐客令。
接二连三在楚毅之跟楚昭这两个小辈身上碰了钉子,楚茂的脸色难看是不用说了。
“楚昭,我再说一遍,你要是乖乖地交给冀州的军政大权,我保你将来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反之,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楚茂竟然冲楚昭撂狠话,楚昭可乐了。
“楚茂,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敢在我的面前放话。你是不是忘了,这里不是京城,不是你势力盘根错节的京城,这是冀州,是我楚昭的地方,在冀州里,只有我向人放话的份,敢跟我放话的人,都死了。”楚昭阴冷地陈述这一事实,楚茂不以为然地道:“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我有什么不敢呢。来人,将他拿下,送到韦先生那里去,告诉他,我怀疑此人知我阿兄被人暗杀的内幕,让韦先生帮我好好地查查清楚。”敢不敢的,说了有什么用,做了才是见真章啊!
楚茂,楚茂被人架着的时候都反应不过来,“你,你,你竟敢捉我。”
“为什么不敢呢。我想,楚大人来冀州一定是悄悄来的吧,所以呢,我把你关押起来了,谁又能帮你问人呢?”楚昭与楚茂说完,楚茂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的,让只是猜猜的楚昭心中笃定了,楚茂,一定是知道楚毅之被人暗杀的事,所以,楚茂到冀州一定也是被人当了枪使,她放不放楚茂,结果其实都是一样。
想到这里,楚昭对于衮州大乱,雍州被夺,也就不那么在意了。眼下,再没有比让楚毅之和媚娘平安下葬更大的事。
“娘子,娘子,楚茂刚被我们押下去,竟然有人朝他放暗箭。”楚昭还没松口气,竟然有人来报,楚昭立刻问道:“人呢,有没有事?”
“没有没有,我们早防着暗箭了,只是看来府里还没有肃查清楚,我们去追杀手,竟然叫人跑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楚昭的脸黑到了极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那人是拿她楚家如无人之境啊!
“查,一定要查,派多三倍的人马守住府里上下。”楚昭吩咐,部曲应下,立刻去办。
楚昭板起了一张脸,楚太夫人不知又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赶过来,“楚茂,楚茂来了?”
此时此刻,楚昭反问道:“祖母如何知道楚茂来了?”
自从楚毅之死后,楚太夫人是一夜白发,楚家,楚家只剩满门妇孺,楚太夫人不是没有大骂过,也朝着钟氏和楚昭出气,说的无非是昔日在京城时扣到楚昭头上那所谓命硬的话头。
钟氏就剩了楚昭一女,岂容楚太夫人再往她身上泼脏水。
“昔日京城里的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会清楚吗?楚家会有今日,都是你作的孽,你的儿子,孙子,他们都是因为你口没遮拦,一再为恶而死的。”钟氏跟楚太夫人的段数,差了十万八千里,钟氏要镇住楚太夫人,太容易了。
“你到现在还不满意,是当真想让楚家灭门吗?”
“如今的楚家还不算是灭门吗?我儿生了三个儿子啊,大郎呢,大郎只有一个女儿,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叫大郎纳妾,否则何至于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楚太夫人又翻出了昔日说过的话,引得钟氏连连冷笑。
“你就那么喜欢庶子?所以,你只有一个嫡孙,两个庶孙。”要提翻旧账,钟氏就没怕过楚太夫人,就楚太夫人做出的蠢事啊,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你当你楚家灭门了,我还有女儿孙女,只要她们在一日,楚家就灭不了。但是,你要是敢再口没遮拦,就别怪我不客气。”钟氏的容忍已经达到了顶点,楚昭非常配合地道:“祖母若是当真不喜我跟阿宸,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若留在府里,吃着我供的,用着我挣的东西,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
钟氏下得了狠手整治她,楚昭更能,楚毅之和媚娘的死,对楚昭的打击很大,她也没什么耐性由着楚太夫人胡闹。
彼此,楚昭刚杀了人堆成京观,身上的白衣沾了不少血,手按在腰间的剑上,楚太夫人就像看见了一个杀人狂魔,老老实实地,把所有想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楚太夫人算是暂时老实了下来,楚昭此时见她,她竟一来就问楚茂,楚昭立生疑惑。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他是不是又想来抢我们家的东西?是啊,你阿爹刚出了事他就要闹,如今你阿兄出事了,他又怎么闲得下来。”楚太夫人难得如此了解楚茂,不过,这并不是楚昭想要知道的。
“楚茂已经被我叫人拿下,祖母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楚茂来了的?”楚昭询问,楚太夫人毫不犹豫地指了身后的人道:“她告诉我的。”
那么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低眉垂目的,楚昭并不怎么注意楚太夫人身后伺候的人,不,应该说,除了她和楚毅之跟钟氏身边伺候的人楚昭记住之外,院里的人,她都不熟。
“你,过来。”楚昭冲那个嬷嬷招了招手,嬷嬷走出来了一步,“小娘子有何吩咐?”
“你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人,灵堂里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使动了太夫人来这里?”楚昭面色凝冷地问,嬷嬷,嬷嬷道:“奴婢刚刚路过灵堂,听到了楚茂的名字,这才回去禀了太夫人。”
“还真是巧啊!”楚昭悠悠一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