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在梁州,楚毅之再次与徐狗子的军队扛上,两军交战打得不可开交,楚毅之身先士卒,与部曲战在最前面。
这一次是徐狗子主动来战,是要夺城,楚毅之领着兵马直接就跟徐狗子交上了手。
“一晃这么多年了,当年你杀不了我,今天你也杀不了我。”徐狗子已经由一个面黄饥瘦的难民,变成了一个威武的大将军。楚毅之也由一个尚显青涩的小郎君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一方大吏。
“你也奈何不得我不是。”楚毅之回了一句,徐狗子哈哈大笑了,“忘了告诉你,我新取了个名字,其实我觉得徐狗子这个名字没什么不好的,偏偏他们都说不雅,非要给我取一个雅致的名字,叫什么,徐禹。”
楚毅之跟他剑剑相碰,“叫什么名字有什么重要的,你是你,一直都是你。”
“你这话说得对,我是我,一直都是我,从来没有变过,可惜啊,你懂我,却偏偏注定了你我誓不两立,你不肯服我,我也不肯服你,两虎相斗,必有一死一伤。”徐狗子,不,已经正式改了名字的徐禹笑呵呵地说着。
楚毅之也是一笑,“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也是,要说这天底下啊,能让我佩服的也只有一个,竟然把我的老地盘都给挖了,哎,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主意的。不费一兵一卒,连给我回气的余地都没有,就把我的雍州给夺了,我后来想再把地盘抢回来,竟然抢不动。”徐禹跟楚毅之是一边打一边聊着天,话说着,脸上挂着笑容,偏偏那一剑一剑都是要人命。
楚毅之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夺你雍州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
啊!徐禹没想到竟然会得了这样一个答案,一时失礼,楚毅之的剑招呼着他砍了过去,徐禹被逼得后退了数步,楚毅之道:“那是我家小妹的主意,与我无关。”
“你家小妹,就是当初,我掳走的那个小不点?”徐禹问完又砍了回来,逼得楚毅之下了马,徐禹接着跃起双脚踢了过去。楚毅之以剑相挡,被震退了数步,徐禹一方的人一看立刻涌来朝楚毅之挥刀而来,楚毅之扬剑一挥,直接把三人砍倒,徐禹已经再次欺身上来,“没想到,你厉害,你那个小妹竟然也厉害。”
“说的也是,有本事从我手里逃掉的可没几个,她是第一个。”徐禹对楚昭的评价显然是极高的,楚毅之跟徐禹交手了多少回,徐禹的本事,楚毅之心里怎么会没底,楚昭当初能从他手里逃走,运气实在是好极了。
“徐禹,我们总要分出个胜负的。”楚毅之凝着一张脸,与徐禹双目对撞,徐禹轻蔑地一笑,“我徐狗子是天生天养,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所以,我一定会,一定会杀了你,成为最后的赢家。”
如此狂妄之极的话,楚毅之不置可否,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两方交战打得你死我活,楚毅之与徐禹也打得不相上下,两人剑上渐渐都沾了血,各自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慢慢的两人的速度都慢了下来,都开始喘气了,徐禹笑着道:“要不这一回我们干脆一次解决了,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我并没有这一次就杀你不可的理由,我必须要保证自己在杀了你还能好好地。”楚毅之的话叫徐禹嗤之以鼻,“你觉得可能?”
“谁知道呢。”楚毅之不答反笑,徐禹已经扬剑冲了过来,楚毅之倚着的剑立刻扬起,眼看就要被楚毅之的剑刺入,徐禹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由入剑入血肉,他只要取楚毅之的命,刺入楚毅之的胸口。
意识到徐禹竟然以命相搏也要取他的命,楚毅之一手所着剑柄,一手捉住了徐禹的剑身。
“郎君!”眼看徐禹的剑就要射入楚毅之的胸口,一支箭横空飞来,射中了楚毅之的胸口,与此同时,徐禹的剑也没入了楚毅之的肩膀。
血沫横飞,楚毅之闷哼一声。身后的部曲已经冲了过来救楚毅之,更有人刺入了徐禹一剑,徐禹并无反抗之力,幸好身后的将军将他拦腰抱起,鸣金收兵。
“快,快去请大夫,快去啊!”楚毅之先挨了一箭,又被徐禹的剑刺穿了肩膀,血流不止,已经陷入了昏迷。
部曲护着楚毅之回了军营,立刻叫来大夫,大夫一看楚毅之的箭伤竟然发黑,急切地道:“不好,箭上有毒。”
“啊!”众人皆惊,楚毅之,楚毅之喃喃而道:“立刻,立刻撤出梁州,回冀州!”
“郎君!”随楚毅之出征的都是楚毅之跟楚昭练出来的部曲,但听楚毅之的吩咐都不可置信,若是撤出,就等于他们这一次白打了一场。
“快,回冀州,立刻回去。”楚毅之再次叮嘱,一旁的部曲已经捉住了大夫的领口,“你不是说郎君中了毒吗?快给郎君解毒,快啊!”
“我,我看看呐,我看看!”大夫被提起,吓得一个哆嗦,又不敢多说,只让查看伤口,只是一看,大夫喘着气道:“是鸠毒。”
鸠毒啊,那是无药可救的毒啊,“我试试,试试能不能暂时压住毒气的发作,郎君既说要回冀州,快点动身啊!”
潜意思,潜意思是没救了,没救了!
楚毅之重伤又中毒,那伤口还不敢枉动,只能听楚毅之的吩咐,立刻弃了梁州的城池,奔回冀州。
而冀州境中,多日的晴空万里,突然狂风来袭,大雨倾盆而下。楚昭一夜无眠,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的迁移越发浓烈。
暗卫在调查府里的钉子,韦尚任在查冀州上下的可疑分子,尤其是各处官吏。直至天明,大雨未歇,楚昭已经坐不住了。
“点齐三千部曲,随我赴梁州边境。”楚昭立刻下令,阿巧阿燕立刻去办,楚昭去与钟氏说了一声,钟氏道:“好,速去速回。”
她没有说,昨夜的一场噩梦,楚毅之满身的血,她看着,却救不了他。
这些话钟氏没有跟楚昭说,何尝不是已经看出了楚昭的担忧,昨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楚昭全无准备,楚毅之远在战场,战场是最叫人措不及防的地方。
钟氏掐紧了双手,她不能乱,在楚昭已经担忧的情况下,她更不能乱。
只是楚昭带领三千部曲刚到梁州境内,竟然看到大军开拔回来,楚昭的心完全悬起来了。
“前方何人,刺使大人回冀州。”退回来的大军有人询问,雨天看不清人,辨不清对方是何人,楚昭这边的人高声大喊道:“小娘子在此,刺使大人何在。”
“小娘子!”听到是楚昭,一个人欢喜地跑了过来,跪下道:“小娘子,郎君出事了!”
这个消息让楚昭整个人一颤,出事了,终究是出事了,楚昭倒抽了一口气。
“我阿兄呢。”楚昭捉住那人的肩头问,一辆马车驶来,“小娘子,郎君在车上!”
楚昭顾不得大雨滂渤,立刻上了马车,见到楚毅之脸色惨白的躺在马车上,一旁一个大夫和一个药童,但见楚昭而见礼,小娘子!
“阿兄!”楚昭唤了一声,大夫道:“小娘子,郎君中了鸠毒,因箭伤在胸口的位置,未曾拔箭,郎君的毒暂时被老夫封住了,只是撑不了多久。”
一听此言,楚昭连忙翻开了楚毅之身上盖着的被单,露出了楚毅之身上的伤口,及那折断的半箭。
“立刻回冀州,让人火速召冀州的名医到刺使府上等候。”楚昭对外吩咐,无人敢不听令,马车火速地驶往冀州城内。
等他们到刺使府时,钟氏已经守在门口,楚昭从马车上下来,钟氏上前握住她的手,“你阿兄呢?”
楚昭说不出话来,已经有人抬着楚毅之从马上下来,楚毅之如何,一看便可知。
钟氏颤得往后一退,楚昭道:“我命人集冀州各路名医,阿兄会没事的。”
命人将楚毅之抬回屋去,钟氏也道:“对,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进去为楚毅之把握,鸠毒,是为天下有名的毒药,凡沾一滴即可要人性命,楚毅之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那大夫医术高明了。
“既是无救,你们告诉我,我阿兄还有多少日子。”楚昭对一屋的大夫询问,还是那随楚毅之去梁州的大夫开口道:“若让郎君清醒过来,再合眼时便是大去。”
楚昭睁大了眼睛,“若是让郎君熬着,还能多熬几日。”
“救醒。”钟氏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来,不容拒绝,钟氏看着楚昭道:“你阿兄活得清楚,死也不能死得窝囊。”
“烦请大夫!”楚昭咬着牙咯咯作响,钟氏紧紧地握住楚昭的手。大夫作一揖自去为楚毅之行针,没有一会儿楚毅之已经幽幽转醒。看到钟氏和楚昭一笑,楚昭却是眼中含泪,钟氏看着楚毅之道:“大夫说你没有多少时间,你有什么话要跟阿娘说的吗?”
“阿娘生养我一场,不能为阿娘侍奉终老,是我不孝。”楚毅之笑得温和地说。钟氏伸手抚过他的鬓角,“你活着的每一日都孝顺有加,你不能活得比我长,非你所愿,不必心有愧疚。”
楚毅之轻轻地笑了,“阿娘豁达,还好,有阿昭在,阿昭必能为我陪阿娘终老,边我那一份也孝顺阿娘的。”
“阿兄的事,凭什么要我去做,明明是阿兄说过,将来会护着我和阿娘一辈子的,如今还有阿嫂,还有阿宸。阿兄怎么能去了?我不是已经给阿兄去信,让阿兄小心被人暗算吗?阿兄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楚昭控诉地说。
“晚了,我是中了箭之后才收到你的信,知府里竟然也遭了暗杀。幸好,你们都没事。”楚毅之说着咳嗽了起来,“我原就在想,徐狗子一直闭城不出,为何突然发兵来打,我与徐狗子打得正欢,没想到暗箭射来,我发觉时已经来不及避。可见此人就是要我的命。”
楚昭深吸一口气,目光盯着楚毅之胸前的箭,“阿兄知是何人?”
“徐狗子以命相拼,存了心要我的命,放暗箭的事不会是他做的,至于别的人,待我死后,你拔开这箭,想必总能找到一丝线索。鸠毒,能有鸠毒有多少人?”楚毅之提醒楚昭,“只是,查清暗杀的人还是其次,我一死,你要稳住三州。”
“我不行,阿兄,我只是一个小娘子,他们不会听我的,不会的。”楚昭摇头否定地说,楚毅之却翻身坐起,紧紧地捉住楚昭的双肩,“阿昭,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但凡不听你的,不愿意归顺你的,杀!你在冀州有民望,又得民心,只要你有心,至少冀州一定会被你握在手里,只要冀州还在,你们都会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这是楚毅之最最放心不下的,楚家啊,人真的太少了,但凡有一个男丁,他也不会让楚昭去扛起这一切,一但他死了,想要夺得他们势力的人就一定会动,而楚昭,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绊脚石,所以,楚昭如果控制不住冀州,楚家,只会落得死绝的下场。
“阿兄!”有些事,楚昭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看不透。
“阿昭,阿兄没能护住你们后半生,将来,你要护住你一自己,护住阿娘,还有你的阿嫂,阿宸,她们只能靠你。你,没有退路。”楚毅之的声音很轻,却稳稳地落在楚昭的耳边,她没有退路,一退,不仅她死,楚家的所有人,都会跟着她死。
“把眼泪咽回去,平定了天下,为阿兄报了仇,到那个时候你再到阿兄的坟前哭一场,如今你既是所有人的倚靠,就把眼泪咽回去,别叫人小看了你。”楚毅之再次开口,楚昭抹过眼角的泪。
“阿兄,我发誓,我一定会护住阿娘,护住阿嫂,护住阿宸,将来,一定会为你报仇。”楚昭举起手,对天起誓,也坚定了她要往前决心。楚毅之笑了,“对,这才是我的阿昭。这条路会很难,只怪阿兄无能,下辈子,阿兄一定护你周全,必不让你再走这一条艰难无比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