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之从青州赶回渤海,楚昭迎面而来,楚毅之道:“去与姜先生说一声,事情解决了。”
楚昭听闻大松了一口气,“阿兄连日奔波,辛苦了,快点休息吧,我去跟姜先生说。”
“嗯,顺便告诉姜先生,我是用一座矿山才换得柴太尉松口,只要他在楚家一日,柴太尉看在阿舅的份上,绝不动他。”楚毅之一边抹着脸一边说,楚昭下巴都要掉了,矿山,一座矿山哎!
楚毅之回头看到楚昭的眼神,呵呵地笑了,“怎么,吓到了?”
“阿兄什么时候有矿山?”楚昭舌头打结地问,楚毅之不以为然地道:“我知道的矿山可不止一处,就是渤海内也有几座。”
一个趔趄,楚昭差点摔了,颤颤地问道:“几座?”
楚毅之难得看到楚昭被吓到,笑呵呵地道:“对啊,几座,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回渤海。三军未动,粮草先生,有盐利,粮食不成问题,还有兵器呢。”
真是够了哦!楚毅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打算占地称王称霸了啊!有个靠谱的哥哥就是好啊,楚昭好奇地凑到楚毅之的耳边,“都是阿兄在御史大夫府当文书的时候发现的?”
楚毅之给了楚昭一记赞赏的眼光,可见楚昭猜对了。楚昭捂住小心肝,想当初楚毅之进御史大夫府当文书的时候才几岁啊,御史大夫府里的各类典籍还有户籍,楚毅之花了几年的功夫搬空了,此事做得隐秘,至今无人察觉,当初她就觉得楚毅之有先见之明,如今还靠典籍发现了渤海的矿山,神人呐!
跟楚毅之一比,楚昭再次感慨自己的失败,现在可不是后世那开发过度的年代,矿山金山银山不要太多。
对啊,楚毅之能发现矿山,那金山和银山呢?
目光灼灼地转向楚毅之,楚毅之注意到了问道:“怎的?”
“阿兄发现了矿山,那,有没有发现金山和银山?”楚昭一副贪财的样儿,楚毅之捏了她的脸,“盐利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楚昭掰开楚毅之的手,“阿兄会嫌金子银子多吗?”
谁都不会嫌多好吧,所以呢,如果有的话,快点拿出来吧。
话没说出来,意思楚毅之明白,“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守住盐田,还有几座矿山,只要握住这些了,比找什么金山银山都靠谱。”
楚昭一个激灵,铁器关乎国计民生,军器。是以大魏朝严令私采私制,若是有人将此罪名上告,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毕竟要不是想造反,你采铁制铁器是为何。楚昭深吸一口气,“柴太尉?”
“柴家世代居于青州,青州早已成了柴家之物,大魏历代皇帝与柴家斗智斗勇都没能夺回青州的控制权,眼下天下将乱,更没有夺回青州的可能。这位矿山,我送得不怀好意思。”在柴太尉面前,楚毅之表露的是自己护不住矿山,所以干脆用他来换姜参,事实上,楚毅之另有盘算,他的便宜,从来不是好占的。
楚昭问道:“矿山在何地?”
“青州与衮州的交界。”楚毅之咧嘴笑说,楚昭挑了挑眉,“衮王也知道那处矿山。”
“我的小阿昭啊,你怎么那么聪明呢。”楚毅之没想到楚昭一猜一个准,楚昭翻了个白眼,楚毅之都说他不怀好意思了,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懂,她傻吗?
楚昭提醒道:“阿兄跟柴太尉说了衮王可能也发现矿山的事了没?”
“说了,说了,不说等他们两家斗起来,我们被扯进去吗?”楚毅之给了楚昭一颗定心丸,楚昭大松一口气。
“历代皇帝都斗不过柴家,衮王能?”楚昭挑眉地问,楚毅之微微一笑,“我们可以帮他一把嘛。”
哇靠,这是打算跟柴家扛上的节奏吗?楚昭以眼神询问,楚毅之道:“这天下快乱了,阿兄帮忙添把火而已,柴太尉可不好惹。”
知道不好惹还去惹,这不是明摆着找事吗?楚昭瞟了楚毅之一眼,楚毅之并不解释,“好了,先生给你找好了,往后好好学,学好了有赏,学得不好,哼哼!”
妥妥的威胁,楚昭不在意,没有想学学不好的东西。
姜参从楚昭的口中得知,楚毅之竟是用了一整座的矿山才换得他一家的命,感激涕零,虽然楚毅之不怀好意,至少在索取之前,楚毅之付出的远比他以为的要重得多。
怀着这份感恩的心,姜参教起楚昭来是尽心尽力的。先是对楚昭来了一次摸底考试,不考不知道,一考姜参也吓了一跳,谁来告诉他,这孩子是怎么教出来的?
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律法礼法,明算经义,姜参样样都考了,楚昭样样答得都叫姜参满意,满意过后又是遗憾呐,这怎么就不是个小子呢。
要说楚昭的弱项,就是公文上表,也不知姜参是怎么想的,竟然连写折子都考。楚昭当时看到这题时,不说心里怎么想的,还是老老实实地提笔写。因楚毅之当初只是大略说过,楚昭自己看过几张折子,大概知道怎么写,要说通是没有的。
姜参考完之后,决定去跟楚毅之摸个底,“不知郎君打算将小娘子培养成什么样的人?”
楚毅之一听姜参的问题,答曰,“先生看我楚家如何?”
如何?楚家早已败落,若不然楚毅之又怎么会举家迁回渤海。而人丁上,据说之前还有两个兄弟,虽非一母所生,养好了也是助力,可惜在回渤海的路上病死了。
楚家,除了楚太夫人,钟氏,就只有楚毅之跟楚昭兄妹。
人少成这样,说是世家,比寻常的百姓家都不如。姜参不说话了。
自家的情况,自家还能不清楚吗?楚毅之轻轻一叹,“先生也看到了,我们家就我们兄妹两人,阿昭是个聪慧的,这样的人,要是埋没于内宅我是舍不得的。我的意思,我要撑起楚家,阿昭,将来会是我的左膀右臂。”
想要撑起一个家不容易,姜参想想自己,很能理解楚毅之的打算。
“郎君所言,老朽明白了。”得了楚毅之的准话,姜参知道,往后啊,就拿楚昭当小郎君来养,小郎君该学的,要学的,楚昭都要学。
姜参拿不准钟氏这个当娘的,是不是同意楚毅之这样的安排呢?毕竟女人家的心思和男人不一样,对女儿的教育,跟郎君亦是不同的。
心中狐疑,姜参不动声色,眼看楚昭学得很好,待人接物越发大方,钟家连连往姜家送了不少好东西,由此可见,钟氏的心思是跟楚毅之一样的。
姜参在楚家安心地住下了,收了个聪明的弟子,举一反三,融汇贯通,姜参教得很是起劲。一眨眼的功夫,三年即过,楚毅之和楚昭出孝了。
“终于可以放开吃肉了!”出孝的第一件事,楚昭就让人做了几只盐焗鸡,饱饱地吃了一顿肉,高兴得不得了。
“少你肉吃了不成?”钟氏听到楚昭的话,语气不善地问,楚昭摇头道:“当然不是,吃个肉还要偷偷摸摸的,以后,终于可以放开吃了。”
和楚章没有感情,为楚章守孝,哪个都不甘心,只是这份不甘心,人人都藏得好,哪怕是姜参这个当先生的与楚昭朝夕相处,因从不曾提及楚章,姜参也不知楚章在楚家颇惹人嫌。
“本家那里,想让几个小娘子过来与你一同上课。”钟氏随口说了一句,楚昭挥手道:“姜先生能肯?”
钟氏道:“有些人呐,不到黄河心不死。”
楚昭瞄了钟氏一眼,依钟氏的手段,这种事怎么可能不会处理,为何跟她提起呢?
“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事事拦在你的前头,你要学着管事。”钟氏一眼就看破了楚昭心里的想法,解释说起。
“那行,让想跟我上课的人明天过来,我来处理。”钟氏既然让她练手,楚昭也不客气,只是几个小娘子而已,处理起来,不费事。
钟氏一笑,很是满意楚昭的态度。
要说楚家的同族啊,楚昭知道这几年经常能上他们家门的没有几个,架不住姜参的名气大啊,听说姜参收楚昭这个小娘子当弟子时,整个渤海没有不吃惊的。
想要拜入姜参的青年才俊不知所凡,姜参一直没有收弟子,突然间却收了一小娘子当弟子,这不是说,在姜参的眼里,整个大魏朝的青年没一个比得上楚昭。
心中暗恨的人不少,但是跟一个小娘子对上,太掉份了,故而没有上门找楚昭麻烦的人。
只不过,孝期一满,楚毅之今天一早去了郡守府,正式接管渤海郡守,非楚毅之心急,而是前郡守迫不及待地想要交接完毕,他好回京城。
渤海郡守已经在渤海连任近十年的郡守,一直没人接手,渤海这地方,穷乡僻壤,但凡有点家世的都不会来这儿。
渤海郡守啊,就是差了一点运气,如今十年干下来,积了点关系,上头说了,只要有人接任渤海郡守,他就可以回京。
所以当初渤海郡守听说楚毅之来接任郡守之后,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啊,可惜楚毅之要守孝三年,否则他早脱手回京了。
“阿昭姑姑。”神游万里,楚昭想到那位胖嘟嘟的前渤海郡守,等他回了京城之后,不知身上还能剩多少肉。听到有人叫,楚昭回过神来。
楚家同族前来想要拜师的小娘子共六位,年纪跟楚昭差不多,同龄的有一个,余下的都是上下两三岁的差别。
唤她的是一身绿衣曲裾的小娘子,楚昭想了想,这个是同族里的嫡女,排行六,人称楚六娘。楚昭一笑问,“怎么?”
“阿昭姑姑平日是什么时辰上课?”楚六娘一看楚昭平易近人的模样,笑意更浓,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渤海原有方言,所以楚六娘在说雅言时不免带了几分口音,一群小姑娘里,一个比楚昭省大的娘子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楚昭一直注意她们每个人说话跟表情,没有忽略,不过还是像没看到,“一般都是辰时。”
“啊,这么晚吗?隐兄他们上课,最迟就是卯时正分要到学里。”楚六娘一听那时辰,不可置信,楚昭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小郎君,小娘子嘛,特别一点。”
“阿昭姑姑得以拜入通直先生的门下,原以阿昭姑姑会很勤奋呢。”刚刚露出嘲讽笑容的娘子说一半留一半地开口。
“我当初刚跟阿娘阿兄识字的时候是卯时要到,如今跟先生上学,时辰都是先生定的,既是先生定的,我无异议,二娘觉得不对?”楚昭对于一天到晚争吃争喝争用的女人没什么好感。这个楚二娘,平日想必都跟人争惯了,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搅事的人,楚昭更不喜欢。
楚二娘没想到时辰竟是姜参定下的,原想讽一句楚昭懒惰,如今又如何能说。
“啊,辰时上课竟然是通直先生定下的,没想到通直先生和其他先生差别那么大。我看阿兄的先生们,恨不得阿兄寅时就起身读书温习了。”楚六娘不知楚昭和楚二娘之间的交锋,只是为姜参而惊奇。
楚昭笑道:“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啊,先生来了。”
姜参缓缓行来,一众小娘子连忙站在楚昭的身后,楚昭站起来,姜参步入,众人齐齐见礼,“先生好。”
早得了楚昭打招呼的姜参知道今日不仅楚昭一人来上课,还有几个小娘子来旁听。
楚昭为此早已先行赔礼,要知道姜参并非一般人,他成名甚早,至今叫他承认收为弟子的,独楚昭一人而已,可见他的眼光之高。楚昭是有真才实料的,楚家于他有大恩,他教楚昭尽心尽力,并不表示,他能接受别人拿他当唱戏的。
旁听,说得好听是旁听,说得不好听就是要蹭课,姜参能坚持不收弟子,要求高是不必说了,课也不是随便讲给别人听的,尤其来的还是一群小娘子。
“你们如果没什么事就离开吧,老朽要上课了。”姜参没有叫起,而是直接下逐客令。
一众小娘子脸色一变,楚二娘急急地道:“姜先生,我们对你慕名已久,今日前来并无他意,只是希望有幸能得姜先生指点一二。”
姜参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