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南王孔有德和靖南王耿仲明的左右夹击之下,何腾蛟一溃千里,狼狈撤回长沙。若不是郝摇旗和高一功的拼死断后,只怕何腾蛟的五万大军有全军覆没之虞。
虽然都是汉八旗。但孔有德和耿仲明的正红、正黄两旗迎面扑来,还是会对明朝军队构成强大的心理威慑。不过何腾蛟也绝非无能之辈。在他的调度下,郝摇旗和高一功分作两边全力阻援,而何腾蛟的主力便正面迎击耿仲明的正黄旗劲旅。
双方鏖战整整三个日夜。就在双方精疲力竭之时,孔有德终于投入了全部精锐,一举突破了高一功和郝摇旗的封锁,直冲何腾蛟的侧背。两军夹击之下,何腾蛟五万大军恍似被侵蚀日久的河堤瞬间崩溃。五万人马互相践踏,死伤无算。
战场一眼望去真是伏尸千里,血流遍地。似乎那落日残阳的颜色也是这血水染成的。
不过也就在何腾蛟溃退的途中,郝摇旗和高一功又收拢残兵,拼死护住了何腾蛟的后军,才暂时阻断了两军的进逼。
不过话还得说回来。此战清军虽然大胜,但胜的也是险极了。尤其是靖南王耿仲明。三万人马损失过半,死了三个甲喇章京、一个梅勒章京,另有几十名牛录。这些人都是耿仲明从关外带来的,仅一战的损失就如此之巨。
他也不由得不忌惮,不由得不痛心。
“瑞图。”耿仲明一抹脸上的灰尘,气喘吁吁地对孔有德说:“穷寇莫追,咱们既已解了武昌之围,就收兵回去吧。”
孔有德眯起眼睛望向渐渐暗淡下来的天际,说:“武昌之围虽解,但你敢担保他们不会再卷土重来?哼!武昌乃是咽喉要地,明军绝不会轻易舍弃。咱们若不在今日进剿,他日必尝苦果。”
“可是……”耿仲明无奈地笑了笑,说:“我的部下已不堪再战了。”
孔有德将他一望,笑着说:“云台辛苦了。若不是你拼死咬住何腾蛟主力,我又安能从容突破郝摇旗和高一功的阻击呢?嗯……败军定然要追。但我也不能把云台忘了。这样吧,云台你即刻率军直扑荆州、常德和岳州。何腾蛟败退而去定然会选其一驻军休整。如此一来,此三城便落入云台你的掌中。呵呵,连夺三座城池,功劳不算小,也可向贝勒爷交代了。”
耿仲明听完却是忧心忡忡,说:“何腾蛟乃明朝悍将。凭我手下的残兵夺城只怕不易呀。”
孔有德哈哈大笑,说:“云台你想岔了。何腾蛟悍勇是不假,但他经此一败已经无力再战。而那三城守军听闻何腾蛟大败,也早已是惊弓之鸟。只怕云台一至,他们就开门投降了呢。至于何腾蛟,能将其围歼最好,如若不能,也可将他们逼走。总之,夺城也好,斩将也好,不都是大功一件吗?”
耿仲明微微一怔,便又问道:“那瑞图你呢?”
“我?”孔有德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道:“我的正红旗主力尚全,还可拼死一战。所以我要快马加鞭,直扑长沙城。若能夺下此城,克定湖南全省便也指日可待。呵呵,到那时云台你还要多帮我一把呀。”
耿仲明也不得不佩服孔有德的深思熟虑,便点了点头,说:“那就依瑞图所言吧。”
夜幕降临时,耿仲明和孔有德便兵分两路,耿仲明的正黄旗直扑荆州而去;孔有德的正红旗则一路南下,剑指长沙。
果然如孔有德的所料。荆州守将听闻何腾蛟兵败之后便是肝胆俱裂,还不待耿仲明杀至,就先派使者去投降了。于是,耿仲明连下荆州、常德、岳州三城。
何腾蛟眼见清军紧追不舍,自然也不敢休整,只得仓皇溃退,在暗夜当中又是一番自相践踏,抛尸无数。
耿仲明一路接收明将投降,十分顺利。可孔有德的长沙之战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孔有德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长沙坚城毕竟易守难攻。而且城中守军以逸待劳,那副将堵胤锡也绝非无能之辈。孔有德劳师远征,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不过,身为名帅,孔有德也绝不是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此战虽然惊险,但他依然有十分地把握。
原因有三。
第一,何腾蛟的五万大军已在武昌城下被击溃。再加上耿仲明连下三城,又在士气上打击了长沙守军。
第二,此时何腾蛟的残兵败将尚未收拢。如果孔有德能在他之前先赶到长沙。此时守军力量单薄,未必守得住孔有德的强攻。
第三,正是因为此战太难太险。所以堵胤锡也绝难料到孔有德会突然杀来。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是这个道理。
孔有德反复权衡,甚至在一路追击的路上仍在权衡。最终他决定赌一把。若是输了,自然是功亏一篑,要多惨就有多惨;可若是赢了,夺取长沙,建立惊天大功。那他在一众汉人将领中必然脱颖而出。
抱着这个坚定的目标,孔有德的三万大军已在次日破晓时分兵临长沙城下。
“鞑子!是鞑子!”长沙城果然乱作了一团。
清军如飞而至,城中的百姓们都仓皇奔逃。
官兵们全力弹压,奈何百姓人数太多,根本压制不住。甚至已有人开始抢夺兵器,场面极其混乱。
此时的堵胤锡无瑕顾及这些。身披铠甲的他面色铁青,正带着一队亲兵登城了望。他所见的清军尽是一片血红色。那正是孔有德麾下正红旗的铠甲。
“云从,你答应过我要带着咱们湖南的子弟兵回来的。”堵胤锡一语说完,伤心地闭上了眼睛,两道热泪却迫不及待地翻滚淌下。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满眼尽是腾腾的杀气。他“苍啷”一声拔出佩刀,吼道:“开炮!”
一声令下,十多门大炮齐声开火。这些老旧的弗朗机仰天怒吼,长沙城外自是一片热浪翻滚,隆隆遍地。
“杀!”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也随之而来。城下的清军嘶吼着,纵马疾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