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走远了。
而一善端坐在河边,如如不动。
一进帐篷,大耳垂发现了妙真的气色不对,开导:
“是不是遇见一善和尚了?”
“嗯!”
妙真将水桶里的水倒进缸里,回答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
她觉得自己不过挑了两桶水,就浑身无力。
看来精神上的影响瞬间就可以击倒一个人。
为了不忘承诺,又对得起大耳垂的用心。
她迅速转念。
一善已经再次出家,这次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让他还俗了?
毕竟养母也已经去世,养父的事情还悬着。
是时候和一善一刀两断了。
一切的一切,都和一善无关,只是自己心中的执念,一直放不下。
妙真越想越明白,甚至都不需要大耳垂的提醒,她就能从迷雾里走出来。
这种情感上的迅速剥落也是无可奈何。
要是硬缠着一善不放。
那就不是今天的妙真。
今天的妙真,经历过风雨和痛苦之后,已经焕然一新。
“没事,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们的缘分已经断了。”
“师父,放心,我会放下的。”
大耳垂见妙真是认真的,就没有再说,任由她去了。
听到养父的消息,一善还是有些震惊。
他在澳洲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再说,一个人还断了一只腿怎么能照顾自己?
想到这些,一善就没有心打坐了。
他起身,见妙真已经走的看不见身影了,就大踏步朝一行法师的禅房走去。
“师父,我是一善和尚。” 一善站在师父的房前敲门。
屋内并没有动静。
“师父,在吗?” 一善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回应。
奇怪?师父这个时间固定在禅房打坐的?
一善离开,遇见几个僧人,都说没有看见师父。
一种不祥顿时袭上心头。
“师父,师父。” 一善沿着寺庙的边缘地带大喊。
一善的喊声惊动了其他大部分僧人,喊声回荡在寺庙内外。
可是,一行法师还是没有回。
“去禅房。” 一善和尚似乎想过来什么,赶紧往禅房跑去。
这一次,他没有敲门,而是闯了进去。
他看见师父端庄地坐在中央,换了一身黄色的袈裟,脸上的胡子刚刮过,鞋子洗的干净。
整个人外表焕然一新,好像准备好了迎接什么似的。
他越看越不对劲,几个师弟也凑在门口,全都鸦雀无声。
一善和尚悄无声息地靠近一行法师,伸出一根指头,在他的鼻子上碰了碰。
他的心猛惊。
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大截。
然后屏住呼吸,再次踮起脚尖,走到禅房外,关上门。
吐出了一口气,小声道:“师父坐化了。”
啊——
啊——
啊——
师父?怎么会?他不是从医院康复回来的?
几个师弟在门口叽叽喳喳,很快都停住了嘴巴。
“快,取经书,布置禅团,所有人到位,助念。”一善和尚召集,也是命令。
紧接着,寺庙上下,一阵风似的,个个都在奔跑,可又感觉很安静,一点也不嘈杂。
安静的让人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妙真,你看见大耳垂了没?”
一善在厨房的帐篷外看见了妙真,急忙开口。
妙真看见一善靠近,还以为是放不下自己。
人家找的是大耳垂?
看来妙真差点误会?
还有,她也开始醒悟了。
邪念及时断掉。
“有什么事情?” 妙真随意的问,大耳垂去河边洗菜了,才刚刚离开。
“一行法师坐化了,快去叫她回来。”
啊——
“一行法师?怎么可能?” 妙真听到这个消息,眼泪就飚了出来。
这个将他从灾难的边缘救出来,就是她一辈子恩人的一行法师,怎么可能就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这几天他还忙里忙外的,商议重建寺庙一事。
妙真绝不相信,身体看上去好端端地大法师,昨天还在一起吃饭,将佛法的恩师。
今天早上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妙真扔下手中的菜盆。
“我去喊,你,你…” 她也不知道和一善说什么,只知道要去找大耳垂。
也不知道一善找大耳垂的用意又是什么?
“大耳垂阿姨?师父,师父…” 妙真边跑边喊,声音越来越大。
妙真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
她看见了奇妙的一幕。
师父正在舀水,可是,在她舀满的一只桶里,最上面漂浮着一朵白莲花。
等她将另一只桶提起来的时候,那桶里也同样有一朵,纯白色的莲花。
明明那河边根本没有白莲。
妙真惊讶地张大嘴巴,想告诉大耳垂这个不幸的消息。
只见她抬起头,微微笑,看着桶里的白莲,又看看妙真。
“一行法师去见弥勒佛了,呵呵。” 说这话的时候,大耳垂一脸安详。
呵呵?
这是什么意思?
大耳垂阿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起来?一行法师死了知不知道?
妙真真想反问大耳垂,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耳垂开口了:“将这两桶水挑去法师的房间,快,其它的别问。”
啊——
妙真哑语了。
她想问,可是又哪里敢问?
师父,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无奈,妙真不敢问。
只好挑起水就走,她在前,大耳垂跟在后。
可是走着,她发现已经不见师父的身影,早就把她甩在身后很远了。
*
禅房完,聚集了所有僧人。
其中,海德和尚也在其内。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面对,正在静观其他人的反应。
不过,他的手上拿着一本经书。
他朝四周看了看,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相同的一本经书。
地藏经。
一善和尚带头唱诵地藏经,所有人跟随。
*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一行法师让我将他的房间打扫干净,好腾出来让其他人住,现在这里居住困难。” 大耳垂在房间里开始忙碌。
他将法师的被子和铺盖卷起来,拿到外面,放在大盆子里,准备用挑来的水洗。
“师父,这些被子还能用,一行法师他?” 妙真不解,那死去的人的衣物和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她想起婆婆王娟当时的私人用品全部火化了。
“寺庙有寺庙的规矩,和红尘不同,法师的铺盖是半部舍利,洗干净将来世人瞻仰。”大耳垂将两朵白莲花放在被子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两朵花渐渐缩小。
很快就与被子全部融合在一起。
“多么神圣的存在。” 妙真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声。
天下奇观,唯有亲眼所见,妙真见过的人走过的路已经很多了。
这么神圣的发生,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扑腾——
妙真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跪在了两朵消失的莲花前。
她终于意识到。
佛学,是如此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