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忽视,桃夭不得不接受自己心底还是在意的事实,毕竟想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生父是谁,这是人之常情,哪怕这些对现在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也许上天让那她看到那个女人,就是给她一个探明真相的机会。
可是……探明之后呢,她又该怎么做?
哪怕她不想如何,那些人知道了她的存在,知道了元辰后会有什么想的想法?又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这些都是她紧张却又不敢去想的事。
就在桃夭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些日子的纠结告诉元辰时,元辰就收到了曜皇的紧急命令,甚至都来不及当面与她道别,只是让柱东给她留了个口信,就匆匆离开了玄城。
以往曜皇之令,也没见他这么急啊。
难道这件事并不如明面上的那么简单,或者说,这其中还有什么与她相关的麻烦事,才会让他这样的紧张在意?
桃夭在心里嘀咕着,心底的不安越发的大了。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响,桃夭吓了一跳,翠玉和翠碧也警惕地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围了过来。她们环视了一下四周,没发生什么异样,把目光集中在了最可疑的桌上。
桌上摆着的是因过年才拿出来用的五彩琉璃套杯,刚刚桃夭想得烦的时候,顺手拿了个杯子,泡了杯花茶还没来得及喝。
这五彩琉璃套杯有问题?
没等桃夭动,翠玉抢先她一步拿起琉璃杯:“待小奴看看……”她话还没落音,五彩琉璃杯的整个底就掉了下来,里面的花茶也落了一桌,好几滴飞溅起的水珠溅到了桃夭的身上。还好桃夭穿得厚,没烫着什么,只有拿杯子的翠玉手心被烫红了一片。
翠玉检查完所有的杯子,确定都没有问题后才去擦药;翠碧收拾着一桌的狼狈,不满的叨叨:“啧,真是好看不好用的东西。”
桃夭目光落在琉璃杯的碎片上,有些失神。刚刚杯子破裂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元辰为何会在意,那些人追查她父族的事了。
若真查出来,那倒不是什么问题,她不认,谁也拿她没办法;若查不出来,其中能做假的地方就大了,元辰能给她安个七丹部落,旁人也能给她安个六丹八丹部落的,到时候再弄几个她的“血亲”出来,拿血脉羁绊说事,或把一些罪名强行扣到她头上。
虽然元辰会信她,但旁人就未必会信她了,还会因元辰对她的庇护,从而质疑元辰的判断和公正。
元辰他们兄弟现在是和解,但破镜重圆都会留下痕迹,何况是兄弟猜疑,部落舍弃?现在与当初的状况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所有人把心底那种不好的想法强压下去了,但那些想法造成的影响却是每个人心底遗忘不掉的存在,它会提醒所有人当初做下的选择,以及对方的反应。
二王能疑心元辰一次,未必就不会疑心第二次。
元部落里的人能在关键的选择放弃元辰一次,未必就不能放弃第二次。
元辰正是明白这些,所以才想尽快地把那些对她不利的麻烦给扫除,从而让人再生不起那些风浪的念头。
是了,他们是夫妻,元辰保护她、替她着想、替她奔波都是天经地义;但她也不能把一切的麻烦都甩到元辰头上,自己安然享受着他给自己的安稳,她也应该去做她力所能及、能帮到他、替他解忧的事儿。
想透了这点,桃夭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她要去东岩城一趟。
不管她能不能找到那个女子,不管她能不能寻到自己的身世,这一趟就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了。
她去拜托元笑,请她在自己离府的时候照顾三个孩子,留下柱东和翠碧看守王府,就带着石奔和翠玉以及几个暗卫,乘船前往了东岩城。
三天后,桃夭一行人就达到了东岩城外的一处小港口。
这东岩城不大,却是一座有些历史的旧城,这内城是围山所建,在外城却河道比街道还多,许多人出行都是乘坐柳叶小舟,街面是用五彩花石铺面,房子是用红青两色砖头建造,还有几百座有了年头的石拱桥、木板桥、铁链桥等等……
最独特的就是,这座城没有围墙。
刚进城,桃夭看着如蜘蛛网一般的四通八达的水巷,脑子就懵了,她根本就不记得当初自己是在哪里瞧着那个女人了,这要怎么寻人?
闻着四周飘来的浓郁香味,桃夭的肚子不挣气的响了两声,她轻笑了出来:“石奔,去打听一下流芳楼怎么走。”
流芳楼是东岩城最有名的酒楼,当初她在那儿吃了一顿,还打了包。只要他们到那里的码头,然后以那里为中心,把四周通往玄城的水路都寻一遍,总是可以寻到一些线索的。
流芳楼太出名了,随便寻个路人都能打听到。
桃夭吃完了一桌记忆中的好菜后,让石奔他们在旁边的租了个小院子租下来,自己一个人带着茶包住进了福华客栈。
然后,桃夭按最初的打算,她每天一个人一条街一条街的逛,看到漂亮的东西,买一点,看到好吃的东西,尝一尝……都过得像一个无所事事,悠闲又有钱的妇人。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她没有任何的发现。
这天,她跟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后,就挑去一条没有走过的街道,发现这条街道非常的热闹,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三五成群。
“咦,这里好热闹。”桃夭爱凑热闹的心痒了,向路边买茶果的老婆婆买了几个果子,问道:“前面怎么了?”
老婆婆麻利的替她将茶果包好,又扎了两根小竹签方便她吃,“今天是流彩坊拍卖新衣的日子,姑娘们都想去买头一件。夫人若有兴趣,也可以过去瞧瞧,说不定有您瞧得上眼的。”
桃夭接过茶果,多给了老婆婆一把钱,边吃边往前走。
旁边店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穿白衣的俊朗青年,见到她后,楞了了一下,“咦,嫂子,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桃夭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白衣男子是在对她说话,白衣男子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快步走阶梯就跟了过来,她才查觉到不对劲,看着那白衣男子,楞楞地着指向自己:“你在与我说话?”
嫂子?这小子也是元家人?
好吧,元家那些堂兄堂弟太多,她除了几个名头大的记得,其它的根本记不过来。
“嫂子,您还在生我气吗?”俊郎的白衣青年赔着笑,“上次我逃避相亲的事是我不好,我这里向您赔不是了,回去再给端茶赔罪,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呃,大哥呢,他没跟您一块儿回来?”
“大哥?”桃夭傻乎乎的重复着。
元家可没有管元辰叫大哥的人,都叫九哥。
“对啊,大哥不是跟你一起去……”走近后,那白衣青年的语气变得迟疑了起来,打量桃夭的眼神也变得谨慎了许多,最后……他迟疑地道:“你不是……我大嫂?”
没等桃夭说话,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道:“呃,大嫂没有这么矮。”
瞧着他还比了个矮多少的手势,桃夭怒了:“我当然不是你大嫂,我是你家姑奶奶!”
他认错人,还敢讥笑她矮?
白衣青年被她骂了这一句后,尴尬地连咳了好几下,“抱歉,是我认错了人。不过,这位夫人,你跟我大嫂长得真的很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了,除了……”
桃夭面无表情:“除了我比你大嫂矮。”
白衣这下更尴尬了,拱手冲着桃夭行礼赔不是,“不是,您比我家大嫂要年轻许多。”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这女子身上的首饰衣物什么的,比大嫂的要名贵许多。
没有女子不喜欢被人夸自己年轻的,桃夭也不例外;见白衣青年认错的态度很不错,她嘴角愉悦地高高翘起,追问:“真的吗,我与你大嫂真的那么像?”
也许,她就要找到人了。
“从五官上来说,至少有八成相似。”白衣青年毫不犹豫地道:“但是你比大嫂至少要年轻五六岁,而且气质也与我大嫂不一样,大嫂……她要稳重些。”
桃夭竖起一根手指:“你还忘了,我比她个矮。”
白衣青年差点儿没岔气,刚刚那句嘴快说出来的话,就过不去了吗?
他摸着鼻子,问:“敢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大嫂?”
“也许吧。”桃夭很直白:“她也许就是我专程来寻的人。”
“你寻我大嫂有事?你认识我大嫂?”白衣青年警惕了起来,桃夭倒也没与他绕弯子:“是,她应该可以帮我解答个困扰多年的难题。”
“什么难题?”白衣青年追问不休。
桃夭挑起眉:“与你有关吗?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白衣青年眉头紧皱,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那是我大嫂,我自然要谨慎的。”
桃夭轻笑:“好,她应该能告诉我,我爹是谁。”
白衣青年楞住了:“你……”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像……”
桃夭耸耸肩:“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要问过才知道。”
“那到是。”白衣青年跟着点头:“可是我大嫂现在不在……”
桃夭知道他并没放下警惕心,也不为难他:“等你大嫂回来,你帮我转告她,说福华客栈有位丹夫人想要见她就好。”
即使她不说,这白衣青年肯定也会去打听她的消息;同样,哪怕那女子不来寻她,她从这白衣青年身上下手,加以时日,就能查到她想要知道的事。
“我记下了。”白衣青年颌首:“在下,余杰武,余家在东岩城里还算有些名声,您与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与余杰武分开后,桃夭对于前面的热闹还是有兴趣的,挤过去才知道今天是城中最有名的绣楼拍卖新款成衣日子,那些姑娘们才会着急的想要去抢。那些衣服不管是从布料还是绣工上都是极好的,只是桃夭对这兴趣不大,跟着喊了两次价,见那些姑娘们一个个都抢红了眼,也就做罢了。
回到客栈,桃夭就直接向店小二打听余家的消息。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这余家在东岩城里的名声还真不小。
虽说余家在东岩城既不是最有权势的、不是最有名望的、更不是最有钱的,但是一提起余家,无论从哪方面来数,都无法将它排出前三,连店小二都对余家赞不绝口,可见这余家有多不寻常。
在店小二口水飞溅的各种夸夸中,桃夭听到了一个令她非常诧异的信息,她忙打断了店小二,“你说,余家不是曜族人?”
在曜朝建议之后,虽然没有对那些安份的旧国各族斩尽杀绝,但他们若不愿意弯腰成为各大部落的附属,也都随着资源被限逐渐走向了衰败。余家,难道是附属了部落的家族?
店小二似乎也听惯了这样的质疑,得意洋洋地道;“对啊,余家不是曜族人,但凭着他们家传的精湛医术,哪怕是曜人也不敢小瞧余家的。也正因为余家的存在,东岩城里的曜人也不会太自嚣张跋扈,我们普通人的日子好过得多。”
好吧,在他嘴里,余家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桃夭对这些不太关心,马上追问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余家兄弟都可成亲了?”
“余大公子前年娶了妻,二公子还没有,目前他可是东岩城里最抢手的夫婿人选,好些曜女都想要招他入门,只是余家瞧不上。”店小二说到这,满脸的羡慕。
瞧不上曜女?
桃夭怔了一下,才问:“那余大公子的夫人是汉人?”
“那是当然了。”店小二得意洋洋地道。
汉……汉人!
余大公子的夫人连混血子都不是,难道她找错了?
可世上真有毫无血缘关系,长相却这么相似两个的人吗?
上天让她遇上,还让她日日为其不安,真的只是个恶作剧?
有没有可能,余家是为了某种原因才故意隐瞒了那位大公子夫人的身世。
那她……还需要不需要等那位余大公子的夫人回来,见个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