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脱口而出后,桃夭恨不得捂了自己的嘴,随后她就反应了过来,元辰是怎么知道柳二舅的?
上回广桂威胁她时明明说过南合舍的人在她手上;前儿个赵雁柔的奶妈威胁她的时候,也提过城外三里坡。
难道元辰顺藤摸瓜,查到了这些,甚至还抓到了裘掌堂和柳二舅?
那……元辰还知道些什么,她扎伤他的真相?
好像她上次被控柳二舅他们控制着扎伤元辰,元辰就立即着手安排她外逃,两人根本就没来得及多说上几句;后来她跑回来,一心只顾着照顾重伤的元辰,反而忘了解释;等到元辰伤势恢复之后,因着元辰没问,她又念及着柳家的最后一丝情份,而把那件事的原由给瞒了下去。
恍惚了一下,她飞快地冷静了下来。
不不不……真相不重要了,她真正该在意是元辰到底知道了她瞒的事?
是不是知道上次在尚珍楼是故意挑衅广桂,趁着广桂对她动手的机会逃跑;是不是也知道她被柳二舅和裘掌堂威胁刺杀他的事?
甚至,他知道的……比她想到的更多?
桃夭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她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带着一丝晦涩而又紧张不安的神色,悄悄去瞥了眼元辰的表情。
这一瞧,她的不安,她的怯弱以及她的心虚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这男人……
他脸上就能不能有点表情,哪怕不能像阿庄那样,一眼可以看到底,好歹……好歹也要让她知道个阴晴,好做个心里准备,提前防备一下下啊!
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起边,她飞快的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朝着元辰的冷脸就掐了过去,可惜,她还没碰到,就被元辰两指给夹住了。
“哎哟……”桃夭叫嚷了起来,元辰几乎是她出声的同时就松开了手,桃夭马上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继续她的作恶之举。只可惜,元辰在她即将得逞之前就侧开了头,她的手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边……滑过了。
“你……”元辰的冰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他不满的眯起了眼,身上了嗖嗖地散发着冷气。
桃夭没有得逞,怒出来的勇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马上如鹌鹑一样缩了起来,还很谨慎的退了一步,来了个恶人先开口:“哎哎,你不能怪我,谁让你一天到晚板着脸的,害得我……”她差点儿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我的错?”元辰瞪了她一眼。
桃夭双手叉腰,把肚子一挺,把他疑惑的问句直接给摁死了:“怎么,你自己也知道你错了,那……我就大人大度,不与你计较了。”说罢,她挥了挥手,就想脚底摸油。
至于柳二舅,裘掌堂,南合会那边……她早就仁之意尽了。
至于他们与广桂还有赵雁柔还有着什么交易,那是他们做下的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她现在就安安份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生个健健康康的娃。
元辰瞅着她如受惊的小老鼠般溜出了屋子,倒底也没出声叫她回来,反而还隔窗向门口候着的翠玉翠碧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待桃夭走远,柱东才溜进屋子里问:“王爷,若是王妃向属下问起……”
“那就如实告诉她。”元辰坐回了原位,伸手想去拿刚才放下的公文,手伸到了一半拐了个弯,摸上了自己的脸。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刚刚想掐他来着。
当初他伪装成阿庄的时候,她就没少掐他的脸;现在,她也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元辰的嘴角微微扯平了些。
桃夭被鬼追一般逃进了二门才敢回头张望,没有看到元辰的身影,她才扶着半月门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啊……”
翠玉和翠碧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王妃,您怎么了。”
“我……我……”桃夭古怪地笑了笑,她还真不好意思跟她们说,自己是因为想掐元辰的脸,没得逞,怕被元辰罚而逃出来的。她灵机一动,道:“我突然记起后院那刺儿果应该结果了,才急着想去瞧瞧,省得被鸟兽们给糟蹋了。”
她接受元辰后,也就把王府当成了自家,闲来无事就领着翠玉和翠碧将整个王府逛了个遍。
这不逛不知道,一逛才知道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尤其是后院,是整个前院的三倍有余,而现在府里算上茶包和她肚里的娃,也就四个主子,还都挤在主院里住着,其它十几个院子都空着落灰,至于那堪比小山的后花园子更是因常年没安排人打理,里面的花树灌木乱生乱长,都快跟荒废得郊外废园似的了。
倒是在这样的后花园子里,让她瞧着了刺儿果。
那刺儿果是一种野果,它的果子不大,又吃不饱肚子,加上长在阴暗潮湿的偏僻角落,带着扎人的刺儿不熟的时候很酸,熟了也甜不到哪儿去,又容易招鸟雀和蚂蚁那些小虫儿,哪怕是在乡下,也没有人愿意下大功夫去林子里寻它,只有孩子们在刺儿果最红的时候,瞧着了,才会去摘些做零嘴儿。
翠碧一脸的懵,嘴快道:“您都叮嘱过茶包了,只要它不去糟蹋,哪有鸟雀哪去的。”
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下里打洞的,有茶包这小主子在,都是绕着自家王府的院墙绕的。
翠玉瞪了她一眼,忙帮桃夭圆话:“王妃前儿不是说过,那刺儿果最容易招小虫子,自然要紧着些。”
回过味来的翠碧,也忙描补:“对对,茶包也威慑不了小虫子?”
屋顶上茶包不满地甩着尾巴,冲着翠碧挥了下小爪子:“……”
那片刺儿果在它的维护范围之内,哪有小虫子敢去的!
桃夭也恢复了正常,迈步往后花园子走:“瞧瞧去。”
她这一趟还真没白走,刺儿果果然熟了,在翠碧的叶子衬托下,格外的鲜艳,瞧着就让人觉着好吃,有一种想要尝一尝的冲动。
翠玉还有几分不安:“王妃,它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桃夭直接过去采了一个,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要往嘴里塞,翠玉一把夺过,脸色泛白地道:“王妃,让小奴先替您洗洗。”再让她试个毒。
桃夭被她夺了果子也没恼,笑着道:“真没毒的,你家王爷也吃过的。”瞅着翠玉紧张的模样,她只得又退一步:“行,行,我先不吃,先采回去洗了。”
翠碧一招手,跟在后头的丫头婆子们上来就要动手采果子,桃夭忙道:“轻着些,它碰着就坏的,也不能压,拿簸箕来装。”
“王妃,您让让。”翠碧冲着翠玉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直接半架半扶把桃夭带到一旁:“您在这指挥就好。”
丫头婆子们行事也妥当,按照桃夭的要求很快就把那一片刺儿果给采完了,然后她们很主动的去其它地方搜寻,看还有没有其它地方也长了。翠玉则亲自拿了一小篮去最近的水井入洗清了一碟子出来,然后送到了桃夭面前。
桃夭捏起一个,笑着问:“好吃吗?”那一小篮也不至于只洗出一碟子。
翠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着脸辩解:“这果子尝起来口感可是柔嫩多汁、酸甜可口。只是小奴只尝了一个,其它的都是茶包吃的。”
她在那边洗,小主子就蹲在旁边埋头苦吃,她拦都拦不住。
不过,小主子能抢得那么起劲,吃得那么欢,这果子肯定是没毒的。
全部洗好之后,她才尝了一个,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现在都意犹未尽,还想再来几个。
桃夭捏了一个送进嘴里,咬得满口的汁水,满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错,好吃。”
她吃个半饱的时候,丫头婆子们喜气洋洋地回来了,又带回了整整三大簸箕。她大方的赏了丫头婆子们半个月的月钱后,瞅着那几乎堆成小山一样的刺儿果犯了愁。
刺儿果可不经收,哪怕没碰没撞,放两三天就坏了;就算她拿来赏赐给下人们吃,除非拿来当饭,不然也吃不完,何况还不是人人爱,非让人吃那就不叫赏,而叫罚了。
何况这还只是先熟的,过几天怕是还能收一批。
瞅着她盯着果子犯愁,翠玉大概猜到她苦恼什么了,出个主意:“它能做成果脯吗?”
桃夭想了想:“不行。”不过翠玉倒是给了她一个新思路,保鲜不了很久,倒是可以试着加工。
“倒是可以腌起来试试。”她指了个婆子:“去把朱厨子他们都叫过来。”行不行,问问大家,说不定能商量出个好办法。
与朱厨子和严厨子他们商量了足足一刻钟,桃夭最后决定只留下最大最新鲜的一筐子吃,余下的一半用糖粉腌了起来,另一半用蜂蜜泡着,至于能不能做成,哪个效果更好,那只有时间可以证明了。
想到可能失败,桃夭也是有些心疼的,这糖粉和蜂蜜可比这刺儿果值钱多了,平常百姓家一年到底也吃不上一两勺,现在却由着她拿来浪费。
不过,看着面前又来替元辰端刺儿果的柱东,她又觉得都值了。
“王爷也喜欢?”桃夭示意翠碧再去装一碟子出来后,才懒洋洋地问柱东。柱东笑眯眯的一个劲点头:“嗯嗯,王爷还问,要不要挖些苗专门送到庄子上去种上几亩。”
种几亩,好主意啊,那就不怕没得吃了。
反正也不用她下田,也不用她操心怎么种。
桃夭眼睛一亮,身子都坐直了:“行,你去安排。过两天能再采一批,到时候你拿一碟子回去尝尝。”
“谢王妃。”柱东忙弯腰道谢,笑眯眯的眼睛里透出了掩饰不住的欣喜。
王爷都觉着好吃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不过是一些野果儿。”桃夭摆了摆手,眼睛往外面瞥了一下,突然问道:“王爷有没有还吩咐了你什么?”
柱东身体僵硬了一下,对上桃夭笑眯眯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认认真真地回答:“王爷没有其它的吩咐,不知王妃还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属下,属下若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桃夭:“……”
这个答案她一点也不奇怪,果然元辰那家伙又把她给看透了,知道她肯定会问的。
还好,她没想着跟他玩小心眼。
她也不再含糊,直截了当地问:“赵雁柔奶妈那边,和三里坡,可查出了什么?”
柱东摇头:“一无所获。”
认真想了一下,桃夭又拐着弯子问:“那……那宁城那边状况如何了?”
柱东一点迟疑都没有,张口就道:“宁城那边封城搜索了三天,又抓出了不少的叛匪,不过还有不少叛匪逃脱了,现在还在追捕之中。大半的叛匪已经在宁城就地处决了,只有几个头目押回了玄城。就前儿个,有一批叛匪跟到玄城想营救他们,被武司营又抓了些。”
武司营,不是他们抓的?
桃夭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元辰只跟她说了柳二舅被抓,却没说是他抓的。
那柳二舅会不会把她的事也说出来,会不会连累到元辰和她的孩子?
随后,她甩掉了这个念头,元辰都跟她提起这件事,肯定是已经处理过了,不会让柳二舅会连累到她。
她有些庆幸,又为自己的庆幸有些心虚,绞着帕子好一会儿,才问:“那抓到的人会如何处置?”
“十天后,都会在斩剑山那边处决。”柱东的腰弯得更低了,都不敢看桃夭的表情。
他虽然没有跟着王爷去过宁城那边处理南合会的事,但他知道王妃是王爷从那边带回来的,好像与南合会的人有什么牵连。王妃现在问他这些事,该不会心里还有什么想法吧。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桃夭再开口问,就要他忍不住要开口时,才听到桃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端果子就直接回大书房去吧。”
说罢,她撑着扶手起身走进里屋,坐下后,就像霜打焉了的茄子没了精气神。
虽然心里早就做出了决定,但真不是所有的事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过,她有心,也救不出人来。
若让她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去换,她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