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杂着酒气的声音落下。
雅阁之中忽地落针可闻。
仅有一道落子棋盘的脆响传来。
正是顶层临窗而坐的两个暮年老者,此刻依旧保持执子姿势,目光却是远远自上而下眺望过来,盯着陆离不知在想什么。
祁望掌中红木猛然悬停在半空,廊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的脸庞,也在一瞬间变得恍惚异常。
窗外骤急的江风卷起潮湿的水汽扑进雅阁。
陆离斜倚楼台的发丝如词狂舞。
咕咚......
早已呆若木鸡的明台喉结滚动。
狠狠咽下一口唾沫之后,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陆离却不知如何开口:“这、这、你......”
这篇词作意境情感遣词如何暂且先不论。
仅此作态和桀骜。
明台承认......
自己在气势上和对方犹如隔着一道天堑。
先前诗词歌赋任尔挑选之说更如戏言般。
哪怕今日自己诗词传世也不能争其光辉。
“敢问前辈到底是谁......”
明台收拢衣衫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雅阁上下目光皆至。
只是他不知。
在众人眼中。
不修边幅风尘仆仆的无名老者,又和衣冠整洁的明台形成鲜明对比,愈发让众仰慕其姿。
雅阁之中人人都在等着答案。
偶有穿堂风吹过窗下的铜铃。
成了场上唯一声音。
冷风灌进衣领,陆离斜倚抬头勉强半睁迷离恍惚的双眼,扫过明台扫过雅阁上上下下。
“嗟往事,空萧索......”
“怀新恨,又飘泊......”
不同于上半段老子当年开句的意气风发。
陆离口中下半阙词已变得暮气沉沉。
回首过去三四载。
这一生只落得个一事无成岁月空度。
可笑可叹又可悲!
急转而下的情绪让众人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先生......”
安雅喉间哽咽将嘴边话绞的支离破碎。
耳畔余词回音犹在脑海回荡。
但她清楚。
无论如何也比不了他颠沛流离的半生。
陆离挣扎踉跄起身,越过桌前缓缓走到对面牵起安雅胳膊,温润如玉开口道:“走......”
安雅没有开口只是死死反握陆离的袖口。
路过明台。
陆离脚步微停怅然开口:“你赢了......”
“可我还没作诗词......”明台不解。
陆离自嘲摇头不语越过明台身侧。
一个半生飘零的老酒鬼。
一个孤苦无依的盲丫头。
就这样当着众人面消失在雅阁众人视线中。
“我赢了?赢了?赢了?”
望着两人消瘦的背影尤其是陆离。
明台的脑海中余韵翻涌瞬如雷击。
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前辈之意说的并不是简单诗词之争......”
他不断重复脸上尽显懊恼又敬佩的神色。
快步追到门口向未走远的陆离第三次道:
“敢问前辈名号......”
“今后若见前辈明台愿执弟子礼相待!”
“我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又如何配得上意气风发的从前......无名......”陆离头也不回。
明台朝向陆离离开的方向深深作揖。
直至两人背影彻底不见才失魂回去。
“无名前辈说的不是诗词之争又是什么?”
祁望和雅阁名士纷纷将他包围。
明台沉默许久,猛然灌下大口陆离桌上未喝完的酒,然后狠狠在地啐了口唾沫,爆粗道:
“操蛋的人生!”
“......”
雅阁上下沉默不语闻之怜自心中起。
离开琵琶亭。
萧瑟寒风和城市闪烁霓虹让陆离渐渐酒醒。
夜在将黑未黑时最迷人。
说的也正是此刻。
入眼最高耸辉煌建筑是他从未见过。
远远瞧去九州二字气势磅礴。
来来往往的人流从里面走出又走进。
裹挟着两个举目四望不知落脚何处的单薄身影在其中彷徨无措。
陆离越过人流往前走去。
安雅乖巧的牵住他的衣袖跟在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
直至耳畔飞流直下的震天瀑布响起。
紧接着。
饮酒其下的茅草屋在眼前一点点勾勒出。
“前方就是仲圣和诗仙陆离旧居......”
“诗仙陆离赋诗秀峰望庐山瀑布醉酒曾在此居住过一段时间,草屋前还曾留作饮酒......”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是出自饮酒。”
“还有......”
“诗仙陆离......不对......医圣行止......”
“曾攻克痴症的主药断念也在此地繁殖!”
“此外......”
“画道殿堂丰古丰老、文道泰斗孟介和郑学文等名家曾先后在此地居住归隐过几年。”
“丰老孟老辞世之后......”
“陵寝同诗仙陆离衣冠冢也在此地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