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瞬间唤起了王通的记忆。
三年之前,赴京准备赶考的他,行卷到了太子杨勇府上。
隋朝的科举制度,刚刚由隋文帝杨坚创立,一切规章都还尚不完善。
没有bei景的平民草根,想中进士很难。
而考中进士者,也远远不如唐、宋、明、清各朝那般,被重视。
但不可否认,这与察举制度和世卿世禄制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身为平民草根的王通想要入仕,无疑,科举乃是最佳的一条捷径。
科举制度之初,全都是开卷考试,不糊名。
考官录取中式者,其人的出名程度和被追捧程度,是一项很重要的因素和指标。
故而,进京赶考者,早早前来,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便是“行卷”。
那么,什么又是行卷呢?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推销自己!
将自己平日里的文章、诗赋,抄写抑或是刻印成卷,然后再呈与当权者,亦或是能够对其命运起到关键性作用的那一类人面前。
三年前的杨勇,那无疑是当权者中的当权者!
对王通的命运,当然能够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于是,王通就行卷到了杨勇府上。
其中过程之艰辛,可想而知。
毕竟,草根屌丝与天潢贵胄之间的距离,丝毫不亚于天上的牵牛织女星。
王通的运气不赖!
遥远若银河的距离,竟然被他成功跨越。
机缘巧合之下,堆积如山一般的行卷之中,杨勇一眼便看到了王通的。
看过之后,顿时惊为天人!
杨勇很欣赏王通,捧角儿一般,杨勇实实在在的捧了王通一回。
不但将王通平日里得意的文章刻印成书,而且整日里带他出入文山会海。
太子爷的档次,那自然不是盖的!那圈子!非比寻常!
很快!王通的大名便响彻了大兴城!
红了!
红的发紫!
如果是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妥妥的,已经跨入了一线明星的行列!绝非那些一脱为快的三级明星可比!
如假包换的实力派!
身后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立挺,谁敢说王通不是实力派?还有比这更有实力的人吗?
果然,会试之后答案揭晓!
王通犹如一匹黑马,一骑绝尘,进士及第,无比荣幸的荣膺第二名,探花郎。
俗话说,运气来猛了,头就被碰肿了!
也许真是之前的好运气,全都耗尽了。
就在会试结果张榜不久,太子杨勇东窗事发。
被他老子隋文帝杨坚,无情的一脚,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宝座上,生生的给踹了下来。
太子杨勇跌落凡尘的同时,王通也从实力派沦为了后门党。
现实便是如此,衡量事物的标准,看上去严谨无比,其实,一切还不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到底真理如何?还不是看公压倒婆,还是婆压倒公?
太子杨勇失势了,王勇这个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尽管他很有才学,可是他是杨勇捧红的人,身上有标签,杨广自然不待见他。
也许,压根就不是杨广在对付他。
可是,架不住讨好杨广的人多呀!
许许多多的人,全都将王通当做了上马石。
踩王通一脚,便可以博得太子杨广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王通的过往,以及祖宗十八代,全部都被刨了出来。
那真是毫不手软,直接朝祖坟上刨啊!
有人终于刨到了猛料,说王通祖上乃是五胡十六国时期鲜卑慕容家族中人,后隐姓埋名改汉姓王。
也有人说,王通的高祖乃是前燕皇帝慕容皝。
更有人说,王通的高祖是武宣帝慕容廆。
众口铄金之下,王通被坐实了鲜卑人身份。
最为可笑的是,这些事情,连当事人王通自己都搞不清楚。
搞到最后,连王通自己都蒙圈了!
他真的以为他是鲜卑族人!
起初他也不信,可是这么多人都说是,而且全都言辞灼灼,有根有据,简直无从辩驳呀!
鲜卑人就鲜卑人呗!其实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五胡乱华之后,谁敢保证自己的身上没有点儿胡人血统?
连隋文帝杨坚自己,不都是原名叫做普六茹坚吗?
还有杨广,他妈不也是独孤氏吗?
全都是胡人血统啊!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最终,杨广那帮人愣是说,慕容家族靠不住,反了好几朝,狼子野心便是他们的天性,族中之人绝对不能重用。
就这样,悲催的王通虽然考了个探花郎,然而入不了仕途,白忙活一场。
这三年来,在大兴城里,可谓是见惯了世态炎凉。
原本人人趋之若鹜的大才子,进士及第,探花郎,瞬间跌落凡尘臭如狗屎,人人避而远之。
此时此刻,猛然间又听见了恩人的名字。
王通顿时潸然泪下。
经历过了这些之后,回头再看,当年杨勇对其所做的一切,更显弥足珍贵。
王通的反应,令尘儿姑娘诧异,她不明白两人之间的纠葛,被王通这一哭,弄了个手足无措。
终于,王通缓过来劲儿来。
一个大男人,在一个漂亮姑娘面前哭鼻子,王通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只不过他没有解释。
走到僻静处,对跟过来的尘儿直接了当的问道:“殿下有何差遣?”
尘儿也不拐弯抹角:“杨勇让你今晚务必安歇在永昌坊大佛寺。”
尽管满头雾水,可是王通并没有多问,重重的点头之后,便欲转身离去。
尘儿姑娘却说道:“还有一人,今夜会与你一同安歇在大佛寺,如果你愿意,不妨与我一同去找他。”
王通转过身来:“找人?何人?”
尘儿也没有藏着掖着:“雄阔海!”
“西市卖弓的那个紫面大汉?殿下也找他?”
“正是!杨勇有大事需要仰仗你们!”
“也罢!索性闲来无事,我便与你同去,正好为你领路,西市我熟。”
也许是看在尘儿能为杨勇跑腿办事的份上,王通对其的敌意瞬间消失了,竟破天荒的带起了路来。
市令署本就离西市不远,又有王通带路,没走多远,仅仅只拐过了几个弯儿,两人便来到了熊阔海的摊位前。
远远的便看见,雄阔海神情颇为激动,好似正在与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争执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