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一滞,转过头望着媚儿,眸光幽深莫测,低声道:“莫要闹了,等走出这个废墟,如果你有空闲,我俩去琴嫇山麓游玩,好吗?”
媚儿诧异的望着他,正想开口说话,忽觉身上一紧,已被他拉扯到背后。
他望向峡谷的岩壁,沉稳的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嶙峋的岩壁正在慢慢开裂,碎石簌簌往下急坠,尚未触及地面便变成灰白色的糜粉飘散在峡谷内。
媚儿连忙举袖掩住口鼻,可还是吸进了少许,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白袍男子眸光闪动,袍袖连连拂动,一股强风在身前扬起,卷起漫天的糜粉,呼啸着扑出谷外。
他转过身,轻拍媚儿后背为她顺气,媚儿从他伟岸的身躯后探出头来,骇然发现眼前的石壁闪动着炫目的黄光,光圈内影影绰绰,似有一人正袅袅行来,她眯起眼睛想看清楚点,他高大的身形挪动,挡住她的视线。
“闭上眼睛,那些是幻影。”
媚儿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口应了句:“怎么啦?”
忽觉颈项间一暖,一物已是套在上面,他温热的嘴唇紧贴在她耳边:“待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睬。”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光洁的颈上,酥酥麻麻的,她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仰起头,触摸到的他眼眸内温和的光芒。
媚儿不禁微微失神,他的手轻轻掠过她柔嫩的脸庞,柔声道:“坐在我背后,自己调理内息去。”
她俏脸通红,头往旁一侧,想避开他的手,他的指尖顺势滑落在她白玉般的颈脖上,勾起一物,轻声道:“这玉佩,可护你安好,你一定要戴在身上。”
媚儿有些羞涩,有些欢喜,这是所谓的表示吗?
他,难道喜欢我?
她回过头,向他嫣然一笑:“好的,我一定会留着这玉佩。”
佳人一笑已倾城,她温润如玉的眉宇内多了几分朦胧,使他怔愣了片刻。
幽暗的峡谷倏尔亮堂起来,他清醒过来,轻轻放开媚儿,转过身子,目光牢牢的盯着石壁。
媚儿揉揉眼睛,变幻的石壁平面上出现了一个黄衣高髻的婀娜背影,乌黑的发丝舞动在她圆润晶莹的耳旁,她低垂螓首,纤长的指尖掠过横放在身前的一具红色瑶琴。
光晕似涟漪般荡开,色彩渐变浓厚,石中女子慢慢抬起纤纤素手,腕上一双金色的小铃铛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她的手徐徐落下,勾起一根闪闪发光的琴弦。
他神情凝重,对犹自站立着的媚儿道:“到我身后,快坐下。”
沧桑悲凉的乐曲静水般流淌在安静的峡谷内,呜呜咽咽,揉人心肝,媚儿忽觉心中一酸,五天前她刚刚踏入废墟时,就莫名其妙地对着这片枯黄贫瘠的土地大哭了一场,现在这股苍凉的悸动又一次涌上心头,她惘然望着石中女子的背影,眼眸内迅速积聚起汪 洋般的泪水,羽睫颤动间,泪水彷如崩堤的洪水般流泻在柔嫩的双颊上。
蓦然耳边响起一个飘忽的声音,她全身一颤,低低应了,举步便向那个黄衣女子走去。
白衣男子电般勾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背后,随手抚上她湿润的脸庞,道:“好好睡一觉去。”
媚儿身躯一晃,软软倒在他宽厚的怀中。他转身拂去地上的碎石泥尘,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他安顿好媚儿后,转头望着石壁中虚无的影像,浓眉拧起,他一直以为这片峡谷已毁于当年那场血腥的杀戮中,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徒有形式的空架子,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里面所有的机关似乎正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催化,全都复活过来了。这影壁墙内的神秘女子所弹奏的魔曲,在那年一举化去二千二百个勇士的魂魄,使他们瞬间化为飞灰,父亲曾对自己说过,当年他已用天权剑将这扇影壁彻底毁去,可为何,今天这扇诡异的影壁重现在峡谷内?
如泣似诉的琴音在石中女子傲雪欺霜的手下婉转流出,回荡在幽深的峡谷内,他琥珀色的瞳孔慢慢收缩成尖锐的一点,右手一展,一把光华灼灼的紫剑现于掌内,他横剑于胸,左手覆在紫光上向后快速一拖,深红的鲜血顿时染满剑刃。
他低咤一声,长剑如狂怒的紫龙冲向影壁,流畅的琴音顿时断了,紫剑一寸寸逼入石壁内,石壁中的黄裳丽人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他俊目一睁,大喝一声,将紫剑用力往里一推,剑刃全部没入石壁内,峡谷上空掠过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琴音渺渺,光晕消散,平滑的镜面倏尔变回了先前凹凸不平的粗糙摸样,峡谷重归寂静。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俊美的脸上浮动着淡淡的青气,他倚在石壁上闭目调理盏茶功夫后,方走上前拔出紫剑,归于身上。
哀婉的琴音索绕在媚儿的耳边,她仿似正置身在一片茫茫无际的废墟上,随着四野摇摆的风不停来回奔跑着,追逐着一个魔魅的声音......终于琴音袅袅散去,她慢慢坠入深沉的睡梦中。
当她从迷糊中醒来,发现居然躺在他宽厚的怀抱中,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一手推开他,翻身跃起,他一眨不眨的望着神情紧张的媚儿,静静笑道:“醒啦?”
媚儿脸红红地嗯了一声,今天,她糊里糊涂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走进这片诡异的峡谷内,又糊里糊涂地在人家怀里睡了一觉,这事如果让舅舅知道了,定会声色俱厉地将她训斥一顿,然后关进雪峰的小黑房内闭门思过三个月。
她轻轻咬着嘴唇,偷窥了神情自若的他一眼,默不作声。
他似乎有些疲累,声音低哑:“峡谷内气流阴寒,我怕你受寒了。所以冒昧......”
他望着双颊如火的媚儿,眸内涌动着融融的暖意:“现在没事了,你休息一下,我们再往里走。”
媚儿定下心神,她本也不是一个矫情的女子,这个男子虽然连名字也吝啬着不肯告诉她,可看他的气势行事,也不像是一个阴暗猥琐之徒,自进了这个神秘的峡谷,她一直受着他的照拂,想到这里,顿时释怀,遂安安静静的在他身边坐下。
白衣男低低咳嗽了一声,媚儿抬眼一望,发现他眉心间郁结着一团淡淡的青气,想起昏睡中听到的哀怨琴声,不觉失声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