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黑月光就越亮,亮得他们都能清楚的看到彼此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这样看上去就像他们在拥抱一般。
“我到了。”
其他时候还好,但每次到房门前她总是格外敏感和戒备的。
个中缘由顾沾廷懂,却不想懂。
“嗯。”他无比熟稔的抬手将她的垂落的发丝拂到耳后,这动作好像已经做了千百遍。
“早些休息,明日多睡些时辰也无妨。”
“嗯,你也早点休息。”
这本是一句“礼尚往来”般的话,但匆忙转身的方含柳没有看到顾沾廷眼中突然绽放的璀璨光芒。
这一晚,方含柳没能睡好,她彻底的失眠了。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帐顶,真是,怎么现在脑子里都是刚才顾沾廷宠溺的眼神温柔的笑呢?被他碰过的地方还隐约传来独属于他的温度。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可看着这床帐……
她转头勉强看清这些家具器物,大婚过后顾沾廷便让人把这里面的装饰都换了一遍。
之前不曾细看,现在这么一看竟然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明明就只是一眼见色起意,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了解呢?
方含柳百思不得其解,她没察觉到,顾沾廷又占据了她的脑海。
顾沾廷站在廊外看着面前的一丛青竹,看着投射在一旁的影子,他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这一晚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又缓和了不少,至少没有之前的那般疏离了。
方含柳有时便去照看药田,有时去药铺看诊,还有那么两次去给顾老夫人调理身子。
见她愿意主动来这又换了称呼,顾老夫人高兴坏了,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贴心话,方含柳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说这里是她的婆家倒不如说就是她的家。
每个人都待她这般好。
回到院子的时候顾沾廷还没有回来,枝丫倒是诚惶诚恐的跪在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解的看着她。
“夫人,之前的事都是奴婢多嘴,还请夫人责罚!”
之前的事……
她细细回想终于想了起来,她说的大概是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对待顾沾廷,要她对顾沾廷好些的话吧。
虽然当时她是很气愤,不过她也明白。
“这不是什么错,你本来就是他的人,替他说话也是难免,我不会罚你,你起来吧。”
“不!”枝丫抬头真挚的看着方含柳。
“从将军让奴婢伺候夫人的时候便说过,夫人日后才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夫人的命令,可上次……”
“将军待这将军府的下人都很好,奴婢一时失了分寸才会……”
“夫人,奴婢知错了,将军说奴婢是夫人的人,就算要惩罚也只能让夫人来。夫人,奴婢真的知错了,还请夫人不要把奴婢赶出去!”
“……”
后面的话方含柳压根没有听进去,她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归属感。
原来顾沾廷是真的尊重着她,真心要给她将军夫人的权利,这些人也不是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而是真心服侍她的。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
就好像筑成的堤坝被蚂蚁咬了一个洞,涓涓流水沁入心脾,把之前所有的焦躁不安都冲淡了。
方含柳不知不觉的笑了。
“你起来吧。”
“夫人?”
“我知你是衷心护主,将军待你们好你们为他说话是正常的,放心吧,我没有怪罪你。你日后也继续留在我身边。”
枝丫眼中绽放万千的光芒,眼眶蓦的就红了,她不断的感谢着方含柳。
看着对自己感激涕零的枝丫,方含柳突然意识到,顾沾廷把这件事交给她处理,为的不仅仅是体现她将军夫人的身份,更是让她收买人心。
他……就当真这般为她着想吗?
枝丫起身没多久顾沾廷便从外边回来了,他瞥了眼眼眶通红的枝丫一个字都没问。
“在等我回来?”
他嗓音温润又柔软,好像只要是在他面前他就变了一个人,一点都不像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
看着这双期待的双眼,方含柳喉咙里就要脱口而出的“不是”不知怎的就说不下去了。
她轻咳一声,“快走吧,不然菜该凉了。”
她当即便朝房间里走去,心里在懊恼着她到底为什么要出来,这下可好,又要被取笑了。
但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这一顿晚饭他们吃得很和谐,顾沾廷夹给她的菜她也都如数吃了下去。
见他们这般温馨的模样,下人们都忍不住笑了。
吃完晚饭后方含柳便和顾沾廷一同各回各房,原本,她是这么以为的。
不过……
见顾沾廷这次居然跟着她走了进来,方含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这么晚了,你该,回房了。”
“柳儿,你忘了,这里可是我们的婚房。”
“……”
所以呢?别告诉我你真的要留下来,她……可还没做好准备啊!
见她这般窘迫的样子顾沾廷忍不住笑出声来。
?
“好了,不逗你了。”顾沾廷轻轻的抚摸她的小脑袋,仿佛在顺毛一般。
“我受了点伤,你帮我包扎一下。”
“受伤了?受伤了刚才怎么不说?快进来!”方含柳神情一下就变了,“枝丫,快拿我的药箱来!”
“是!”
看了眼着急的方含柳顾沾廷朝枝丫使了个眼色,这丫头立刻识相的告退。
“伤到哪了?”
她的双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顾沾廷笑得更开心了,距那次之后她便没有再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
不管她是因为医者的仁心也好还是其他也罢,能见到她这么担心他的一面他就很满足了。
“你傻了?受伤了还笑?”她的语气不自觉带了些恼怒。
“柳儿,不可以这么说自己夫君的,我傻了谁照顾你?”
“……”
这种时候了能不能正经点?
见她真的要发怒了顾沾廷才老实的脱下自己黑色的衣袍,露出挺拔的腰背。
方含柳看见的第一眼就捂住了嘴。
这腰背上伤痕累累,旧伤上面又添新伤,那一道殷红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
他究竟……是怎么忍到吃完饭再说的?
这人装得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