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是百年大族,四方时期就已经存在,历经楚赵相争而屹立不倒,辅佐帝王,随时运改变方向,最新的两次掌舵,一次是追随太祖,篡楚为洛,迁都洛水,一次是八年前帮助程西爵,成为他当年登基的雄厚力量。
然而,年轻一辈之中,青黄不接,司子律从小追随宁王,没学会他的风流倜傥,反倒是将他不成家立业,游荡世间的姿态学了个满。
除此之外,司家再无一名青年人,哪怕是旁系也没有。
“老夫年轻的时候娶了秋家嫡长女秋若湄,生下儿子司子律和女儿司韵,但是若湄一直有一个心事,便是秋家曾经遗落一位嫡次女,名叫秋伊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秋伊人,秋若湄。纪歌嘴里念叨着两人名字的由来,所以,司韵竟是她的表姐,而司马跃,则是她的姨父?
一路上,司马跃向纪歌解释着司家的情况,奈不过她央求,又回了一趟澜庭阁。
“您既然说秋若湄是秋伊人的姐姐,那本宫一定要带一个人一起去。”
“什么人?难道你还不认识自己的母妃吗?”司马跃疑惑问道。
纪歌还真不认识,她的记忆里,秋伊人的面容模模糊糊的,想来是因为去世的太早,在原主的记忆里都不清楚了。
“本宫一出生就被皇后陈氏抚养,母妃在本宫一两岁的时候就病逝了。”纪歌平淡的说道。
“是老夫鲁莽了。”司马跃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懊恼自己的鲁莽,赶紧说道。
“无妨。”
“殿下回来了,这位大人是——”秋棠在澜庭阁门口恭候,上前谦恭的疑问道。
“将军,这位是从小照顾本宫的侍女,秋棠,这位是辅政将军司马跃大人。”纪歌简单介绍二人道。
“司马大人好。”秋棠行礼,用带着询问的眼神注视纪歌。
“秋棠,司马跃将军自称是母妃的姐夫,你随本宫一起去,见一面那所谓的——姨母。”纪歌轻声解释道。
秋棠极为惊讶,却看见纪歌在腰间晃了晃玉佩,虽然不是那枚寒冰玉佩,但她还是明白了纪歌的意思,点了点头。
如果秋棠在纪歌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有所怀疑司马跃的用心,但是直到她和纪歌来到司家,亲眼看到秋若湄的一瞬间,一切便尘埃落定。
秋棠含着泪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仿佛秋姐姐在自己面前复活,那女子人过中年,慈眉善目,姣好的面容如同一轮新月,那双水墨含烟似的双眸温柔而颤抖的看着纪歌,若不是亲姐妹,世上还有谁能生的这样的眼眸。
秋若湄已经年过四旬,岁月似乎格外款待美人,她的眼角几乎没有一条细纹,根本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和矜贵,只有在最尊贵的人家,日积月累,才能培养出来。
司马跃一瞧见自家媳妇,整个人的气息都为之一变,不再吊儿郎当大叔的感觉,反而变化为纪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历经岁月的沧桑,仿佛是一位淡泊沉稳的世外高人,让人心生敬意。
“行了,一路上早就在别人面前暴露你那性子了,在我面前装什么?”秋若湄轻轻地倚在一把茉莉昙花软塌上,着着一身金丝绣鲤的浅黄衣裙,身姿慵懒却尽显富贵,摆了摆手,无奈的看着一身正气的司马跃。
“我的性子向来如此,哪里装了。”司马跃小声反驳,只是没有什么效用。“子律刚刚回来告诉了我,是伊人的孩子找到了吗?是不是?便是这位小公子吗?”自从纪歌进门开始,秋若湄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眼底含着泪水,一直忍着没有落下。
“正是这位小公子,姓纪名哲,是殷国皇帝纪明川亲立的储君,便是我说的人,也是我的表弟。”
司子律在一旁看着,见母亲马上要掉下泪来,赶紧接话道,眨了眨眼睛,朝纪歌使了个眼色。
纪歌还有些迷茫,脑海中的记忆翻腾,看着秋若湄的脸,秋伊人的面容渐渐的清晰起来,音容笑貌,如旧日模样。
前世,她只是个孤儿,选择演戏,除了因为喜欢那在舞台上演绎人生的感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得到最亲近之人的认可,哪怕是飞蛾扑火的一点点亲情也好,可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
而在此之前,原主的生母早逝,父皇是将她亲手推进洛国这个深渊的人,自记忆里,从记事开始,她和程西爵何其相似,脑海中完全没有父皇这个人的身影,只是后来,因为慕若成为相邦,偏偏与她很是亲近,纪明川爱屋及乌,才想起来她这个自小被分在冷宫旁边的女儿存在。
直到现在,生命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是血脉相连,关心着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但是并不糟糕,让她的心暖洋洋的,仿佛忽然之间有了依靠和寄托。
只是她对这种感情显得还有些笨拙,从来只是演绎着别人的母慈子孝,阖家团圆,而不知道该怎样与亲人交流。
“怪不得,怪不得啊,这些年无论秋家如何动用人力和财力,即使司家都找不到,我甚至以为再也找不到妹妹,原来是因为她嫁入了殷国的皇宫中……秋家何其忠烈贞纯的家风,妹妹嫁给了纪明川,几乎等同于叛国,她自己不想让秋家找到她,自然有无数种方式。”
秋若湄悲伤的感叹着,看着纪歌,越看越喜欢。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我是你的姨母,从今往后,就是你可以依靠的亲人——”
秋棠看着这一幕,强忍着喜极而泣的泪水,悄悄地伸出一只手,在纪歌的掌心扣了扣。
纪歌蓦然间回过神来,双膝跪地到秋若湄的身旁,嘴角扬起一抹温和明媚的笑容,看起来却异样的乖巧。
“纪哲见过姨母,姨夫,子律大哥。”
“好孩子,还不快起来,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司家唯一的表少爷。”司马跃欣慰的笑了笑,将纪歌扶起来,郑重的宣布。
“既然是本公子的表弟,自然值得最好的,没有人敢欺负你,以后,若纪明川敢不让你这个储君继承殷国的皇位,就看他能不能承受整个司家和洛国的怒火。”
司子律温和俊逸的面容上显露出极为护短的表情,让纪歌心中更加酸涩和温暖。
从未有这么一刻,她如此感谢命运,让她想攥紧手中的幸福,再也不放开。
“接受司家的怒火,便不是纪明川能承受得住了,哲儿,你快说说,你这些年在殷国可是受了欺负?”秋若湄着急又好奇,这个孩子长得和她的女儿很像,但是更像妹妹,看起来日常乖巧,让她见了就想疼爱。
“多谢姨母关心,这些年我在殷国过得很好,只是可惜……母妃红颜薄命,在宫中并不受宠,没有等到见您一面。”
“母亲大人还指望着哲表弟给司家,秋家传宗接代吗?嘿嘿嘿,您怕是等不到了。”司子律在一旁笑着说道。
秋若湄一愣,又看见司马跃也欲言又止,不由奇怪。
“怎么,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之所以说,殷国还得承受洛国的怒火,是因为本公子这表弟,本事不小,让程西爵那根木头开窍了。”
“又是程西爵!一个两个的,我刚认来的侄儿……等等,侄儿,你们两个都是男子是!?”
纪歌默默地点了点头,抬头望天,有些想笑。
憋笑,纪歌,你不能笑。
“恭迎表少爷回家——”
一道道恭敬高昂的声音,传彻整个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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