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可尽管如此,慕攸止还是听得胸口闷痛,手指僵硬,觉得四周冷极了。
慕攸止微微启唇:“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苏湄轻挑细眉,唇角的笑意冷硬,“我想自杀,可他们都跪下来求我。”
“谁?”
“我的乳娘,老妈妈,丫鬟,武师……我的马,我的狗。”
所有苏湄稍微有点感情的活物,都被苏耀用来威胁她。若她不嫁,他们就等着送死。
闻言,慕攸止不再说话。
“我知道我不能死。”苏湄笑意更深,艳诡灼目,“因为苏耀还没死呢。”
她到皇宫来的目的,就是催苏耀的命,催皇帝的命,让这些毁掉她人生的人,一个个都去死。
说罢她又端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抬臂时轻纱滑落,露出了戴在手上的鸡血藤手镯,从前慕攸止不知道,如今知道了。
慕攸止声音清浅:“这是他送的?”
苏湄慵懒垂眸,目光说不出有多深情,却黏在上面不舍挪开,幽幽一叹:“是啊,从前我们常在后山练剑,那槐花树上就缠着鸡血藤。那日我生辰他没有给我送礼,我便生气了,非要他给我补一个。谁知他竟直接扯了鸡血藤,徒手给我掰了个镯子。”
她的嘴角的弧度清苦,似在自嘲:“谁会喜欢这样廉价的镯子。”
就是这样廉价的镯子,她戴了许多年,不舍得摘下。
慕攸止一阵沉默,苏湄继续大口大口的喝酒,像是要把自己醉死一般。
“咳咳咳……”她猛烈的咳嗽,情绪激动的怒喝,“也许我没有多爱他……可苏耀,他凭什么夺走我所珍视的一切?!”
说完后又开始倒酒,快要意识不清的喃喃自语:“死的好……死的好……”
她似笑非笑的挑眸:“至于皇帝……若他今夜不死,你的小情郎会杀了他的。”
慕攸止微惊,什么叫今夜不死?
倒满了酒,苏湄忽然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面无表情的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酒杯中。
慕攸止看了一眼,黑眸顿凝。
是鸩毒。
苏湄摇了摇酒杯,慕攸止按住了她的手。
然而苏湄缓缓的挪开了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从未如此坦然自若:“这是我欠他的……下辈子,我不做将门贵女了……做个医女吧……把他身上的窟窿都堵上……”
苏湄抬起酒杯:“来,陪我喝最后一杯。”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苏湄的笑瑰丽夺目,惊鸿万里河山,宛若富贵花凋谢前的最后盛放。
慕攸止没有再阻止,极慢的端起酒杯,与她相碰。
二人一同饮尽杯中酒。
苏湄用手撕破风筝上,揉皱丢开。
不过须臾,她便面容痛苦,身子微微抽搐,唇角渗出了殷红的血液,她颤抖着手将鸡血藤木镯取下,气若游丝:“帮我……把它埋在……埋在后山土坡……槐花树下面……”
那一瞬间,苏湄看到万千槐花盛放,白如千堆雪,在小小少年与少女的剑影中,纷纷扬扬。
逐渐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雪白。
万物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