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夏季的阳光极好,被山峰与枝叶遮挡了大半,丝丝缕缕的透洒进了山谷之中。
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果子,尚缀着清晨的露珠,羞怯的躲藏在绿叶间。背景是大片大片的月季花,暗香疏影,惬意宁静。
步履蹒跚的老太监垂着头,提着水壶缓慢的前行,摸着果树的枝干,倾泻水壶洒出清水浇灌。
“哗啦哗啦……”
流水汩汩,老太监纹丝不动,以佝偻的诡异姿态站着,令本该静谧美好的画面,硬生生透出一丝可怖。
他的身后不远处,是一个极小的破旧的茅草屋。被岁月腐蚀的发着霉的稻草,胡乱的铺盖在房顶,木门歪歪斜斜,四周摆满了脏污的农具。
就这个令无数人唾弃的地方,他苟活了整整七年。
若非是那个女人的出现,他几乎想不起来那场噩梦。
他以为那件事已经永远消失了,但是没有。那个女人那双锐利的眼睛让他知道,绝对没有,完全没有,活生生的在那儿,獠牙森森,随时准备扑上来啃噬他……
忽然。
“窸窸窣窣……”
人的脚踩在泥土上细微的声音响起。
老太监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将一壶水倒空了,树根旁已经蓄起了小水坑。
他步履蹒跚的向小屋走去,用余光观察着发出声响的方向。
两个人影在月季花丛间一晃,很快进入视线。
走在前面的少女一袭浅蓝色软烟罗长裙,三千青丝仅用丝带微束,面无表情的小脸春寒料峭,淡然明彻的目光径直落在了他的身上。
又是她。
老太监呼吸一紧,深埋着头,缓慢的挪动步子,向溪水边走去,半跪在地上给水壶装水。
他期盼着她只是来摘果子,很快便会离开。
然而,那细微的脚步声愈来愈响,很明显在逐步靠近他。
老太监能感觉到慕攸止没有移开目光,那似有若无的视线令他如芒在背。
慕攸止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太监的背影,停在了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他。
很快,水壶满了。老太监不得不起身,转头向果树走去。
越来越近,老太监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突然,慕攸止站在他的正前方,抬起了左臂,揽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动作彻底让老太监慌了,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位曦嫔知道了他的事,或是看出了他在装瞎。
然而他不能避开,只能直直的向前走去,整个人崩的紧紧的,往事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慕攸止看着老太监步伐缓缓的走来,突然撞到了她的手臂。
老太监一惊,往后退了半步,微微倾着耳朵,似在等待被撞人说话。
可是,她仍一语不发。
在死寂之中,老太监几乎快被她折磨疯了,木讷的含着下巴,用沙哑的声音小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他便绕开慕攸止向前走去。
二人擦肩而过时。
他的耳边响起了清冷从缓,却凌厉如刃的声音:“听说公公曾在太医院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