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儿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我呸,他当初卖了我就罢了,今儿要敢当着我的面卖了那俩孩子,看我不送他们去县衙的死牢,把牢底给坐穿咯!”
走在前面的程晓渡忍不住笑出来,也不回头,一边应声一边快速的往村尾跑。
梅山村的村民见程晓渡和江月儿不要命的往村尾跑,有些头脑灵活的很快就想到江家老二就住在村尾那边儿,直觉觉得有好戏看,找了挨边的邻居大妈大婶就跟着一起往村尾去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程晓渡就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大院子道:“那就是你二叔家。”
江月儿顺着程晓渡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心里莫名的火起,梅山村她待了也有近一个月了,这村里头住着好房子的,除了程晓渡家,就只有里正家和村里几个大户家里,她没来过村尾,没想到江老二家的房子,居然比程晓渡家还要好上几分。
青砖瓦房,就连围墙都比别人家的好了两三分。
真是看不出来,明明过的比谁都好,还这么贪心不足。
两人眼见快到了,就减了速,径直往江老二家走,离大门还有三四米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叫骂声和孩子的哭声。
“哭什么哭,两个丧门星,生出来就把你们娘克死了,现在又把你们爹克死了,还有脸哭,一个病秧子,一个赔钱货,真是晦气,赶紧滚回屋子里,别碍老娘的眼!”
江月儿止住了步伐,这叫骂声让江月儿的心头一阵火起,什么叫丧门星?她明明从程晓渡嘴里知道的是,是她那个好二婶把四婶的产婆都赶了出去,才害的四婶血崩而死。
这脸皮厚的简直无人能敌啊!
“二婶,二婶,莺儿求求你,让莺儿找大夫给哥哥看看吧,他流了好多血,莺儿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了哥哥啊,二婶,莺儿求你了。”
女童的哭声几乎能听得出血泪来,站在门外的江月儿都有些站不稳了。
流血?挨打了?
江月儿想进去,却迈不动步伐,僵硬着身子痴痴的望着大门,她实在是害怕这一进去就看见的惨样会让她忍不住拿刀杀人。
程晓渡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在颤栗,顿时有些后悔。
刚才他应该自己过来的,把她拽过来实在是……太残忍了吧?
“小贱蹄子,你说什么呢?流血?这流了多少血啊?还看大夫!你知道看大夫要多少钱吗?赶紧这个病秧子进去,真是!”说着脚步声似乎往里屋走了,还隐隐约约的传来低声的咒骂“都说了是个病秧子,活着还浪费粮食呢,不如都死了干净!”
这下江月儿真的忍无可忍了,挣脱了程晓渡牵着自己的手,大步就走了进去。
入目的是院子里瘦弱的女童抱着满脸是血的孩子,都看不清面容了,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连补了多次的补丁都烂了,简直是比县城北边那些要饭的乞丐穿的还不如。
明明都是七八岁的孩子,看上去却像是只有五六岁,明摆着是营养不良。
江月儿看的揪心不已,这到底是心有多黑,有多狠,才能把这几岁的孩子这么虐待?
本来江月儿还犹豫把自己家的产业要回来是不是不应该,现在看来,她不把江家的财产全要来就已经是对得起江显一家了。
这样小的孩子,如果二叔家那几个堂哥堂弟不能明着保护,就算偷偷的接济,也不会让这两个孩子变成这副模样,一看就知道江显一家没一个好东西!
江月儿走过去,那女童吓得哆嗦了一下,想往后躲,可又把自己的哥哥抱的紧紧的。
这画面看的江月儿眼眶一红,鼻头一酸,忍不住捂着嘴,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双肩,耳边传来程晓渡沉重的声音:“没事,我们在,没人会欺负他们了。”
江月儿闷声嗯了一声,然后放下手,慢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微笑着道:“别怕,我是你堂姐,你大伯家的月儿姐姐,记得吗?”
女童似乎终于把江月儿认了出来,眼眶一红,就哭了起来,眼泪止都止不住,泣不成声的抱着哥哥:“月儿姐姐,哥哥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要死了?娘死了,爹也死了,我不要哥哥也死。”
这话听得江月儿心揪在了一起,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不会的,姐姐会救你哥哥的,不会死的。”说着,江月儿松开她,然后伸手探了探男孩子的鼻息,呼吸有力,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头上的血已经干涸,但是额头的口子依然触目惊心,江月儿看得是怒火几乎燃烧了理智。
这时,里屋听到动静的人走了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和两个年轻妇人,江月儿一看就知道中年妇人是自己的二婶郑氏,那两个年轻妇人,年纪大些的肯定是大堂哥的媳妇杨氏,年纪小些的就是二堂哥的媳妇黄氏了。
郑氏长得就是一副刻薄样,小眼睛薄嘴唇,眼里的戾气简直能杀死人。
杨氏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身材丰满,单眼皮,一看就是个常年不做工,偷奸耍滑的,眼底的目光冷冰冰的,看江月儿就像看陌生人。
黄氏倒是长得一副柔美的模样,可江月儿怎么看都想传说中的白莲花,能嫁到她二叔家,能是什么好东西么?动动脑子就知道了。
“哟,这不是被宋家休掉的弃妇吗?怎么今儿有空登我们家的大门了?”郑氏出口就是讽刺,眼底的轻蔑显得她自己好像是个什么大人物似的。
江月儿险些被气笑了,余光瞥到身边的女孩子,四叔家的女儿看见郑氏就像老鼠见了猫,可江月儿还是看见了她眼底隐含的怨毒和恨意,心下一沉。
这孩子要是因为郑氏这个搅屎棍变得心思阴暗,那可就亏大发了,回头她得好好教教这孩子,可不能因为郑氏给毁了。
“二婶真是贵人多忘事,六年前你把我卖到宋家当童养媳,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了,咱们谁不知道谁啊,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们一声,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另外,我想你们住在这村尾,消息闭塞,许是还不知道吧?青阳县的杨大少爷已经认了我做义妹,你们现在也别跟我嘴硬了,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江月儿声音冰冷似霜,好像能射出冰刀子似的,又冷又痛。
郑氏跟江显两个人夺了江月儿的爹,江啸的财产,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还花了钱给自家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县城里开铺子,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那心眼也是一天比一天黑。他们自然也知道青阳县杨府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人,她们还真不知道杨大少爷认了江月儿做义妹。
当初杨玉认江月儿做义妹的事儿,请的都是青阳县东边的贵人和西边的富贵人家少爷参加仪式,也是为了把江月儿介绍给他们认识,免得他们冲撞了江月儿,到时候得到杨玉的报复,这事儿在青阳县大户人家里,还是津津乐道的。
可是在这乡村里,知道这些的,就是一些家里有读书的人的,或者是,宋家。
杨玉本来就是故意做给宋然看的,宋家当然是会被通知的,可宋然不会传扬出去,这么丢脸的事情,能不说当然就不说了。
所以这会儿,郑氏一听,就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她只是隐约听说当初跟江月儿有口头婚约的程晓渡又把江月儿娶回去了,谁让江月儿出嫁的排场在青阳县都是难得一见的呢,只怕再过个十几年,也没人能在青阳县找出个比江月儿嫁的还风光的女人。
不过,她倒是知道程晓渡跟杨家大少爷有几分交情,她还没想好回什么话,程晓渡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月儿已经通知了县衙的县老爷要回当初被你们夺去的大房的财产,还有你们夺去的江哲一家的家产,如果你们不想还,那就去坐牢吧。”顿了顿,程晓渡又道:“还有,江月儿是我程晓渡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再让我听到有人说什么宋家的弃妇,就别怪我送她去见官!”
程晓渡身上本来就有一种特殊的上位者气息,冰冷的话语和气势一放出来,郑氏和她的两个儿媳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怎么说还是村妇,没见过世面的泼妇而已。
江月儿也不管程晓渡威胁郑氏她们的话,扭头就对程晓渡说道:“你去把四叔的儿子抱起来,我们去关大夫家给他看看,到底伤的怎么样。”说到这里,江月儿回头看着郑氏,眼神带着煞气,话语也不似对着程晓渡那般温柔,而是冰冷锐利:“如果伤得重,我就去拉你们见官,你们这群毒妇,把牢底坐穿了也不可怜!”
江月儿话音一落,程晓渡已经把那昏迷的男孩子抱了起来,江月儿则牵着女孩子,两人一起走出了江老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