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宸琅犹豫了一下,不怕他诬陷,到时候自有办法拆招,比如拿出皇贵妃留给自己的钱作为托词,皇上就算不信,听到皇贵妃之名也会不想再追究,现在救沈秉德为重。正欲开口,只听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秉德突然出声了。
“不许给!”吼完这一声,沈秉德狠狠的喘了两口,磕出了滴滴刺眼的血,沈安嫣惊住了,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沈秉德,不料少年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直起膝盖时,脸色抽了抽,疼痛让他的脸有些许扭曲。
旁边压着沈秉德的狱卒见蒋毅没有制止,也就退开了。
沈安嫣没有强行扶起他,只是掺住了沈秉德,让他直起了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拿出手帕,轻轻给他擦嘴角的血迹。
沈秉德盯着蒋毅的眼睛红着,气若游丝,但不缺力度,继续道:“将我如此虐待,还想要三千两?姐姐,我今日不求你们带我出去,只求日后能记住这个人,为我报仇。蒋毅,我姐姐是皇上亲封的广平公主,未来的姐夫是大周王爷。我沈秉德就算今天行了这宫刑,日后做废人一个,也短不了吃,短不了穿,还能活的很好!我倒要看看,是我的下场惨,还是你惨!”
沈秉德声音气喘,虚弱,说完这番话却狠狠的咳了两声,吓得蒋毅脸色发白。
沈安嫣抱住了沈秉德,很轻的说了一句话,却是压垮蒋毅的最后一根稻草。
“蒋毅,我一定让你一辈子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蒋毅喘了口气,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对旁边的行刑官道:“收赎金,放人。”
直到门口来了沈府的车马,沈安嫣却没急着出去,直到有人宣布刑法取消,外头的人都慢慢地散了,才喊了沈府来的家丁进来搀沈秉德出去。
蒋毅早就走了,一切手续都是行刑官打点,行刑官一直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奈何不了蒋毅,怕来人往自己身上撒气。不过直到上马车,三人都没一句话。
沈府来了两辆马车,男女大防,沈秉德是不能跟沈安嫣一辆马车的。
“姐姐。”沈秉德喊了沈安嫣一声,沈安嫣没回他,只是对来的家丁道:“二少爷受了苦,现在还很虚弱,我跟他一车。”
家丁都没有多言,沈秉德现在这个状态,沈安嫣又一直凝着表情,下人也不好多言。
“我呢?”尹宸琅小声问了一下沈安嫣。
沈安嫣不禁有些无语,回道:“随你乐意。”
“上一辆马车吧,我有话跟他说。”尹宸琅指了指沈秉德,道。
沈秉德低着头,没说话。
沈安嫣本是不介意与尹宸琅一车,但想到之前在废弃民宿里的疯狂举动,再加之现在尹宸琅离的近,气息还是熟悉的,却感觉有一些撩人,勾起了沈安嫣半个时辰前的回忆。沈安嫣有些燥热,虽然想暂时和他保持点距离,但是听他说有话要跟沈秉德讲,就还是允了。
好在马车宽敞,因为沈秉德在,尹宸琅也没什么亲密的举动,反而还坐的很远。沈秉德靠在沈安嫣身上,眼睛似睁似闭,极累的模样。
“你说一下你具体犯的什么罪。”尹宸琅开口问道。
沈秉德没出声,尹宸琅也不追问,马车内沉默了片刻,沈秉德终于出声,问道:“蒋毅要三千两是不是为了害你。”
却不是很疑问的语气。
“是。”尹宸琅道。
“那你还给?”沈秉德心下其实很内疚,从尹宸琅回头那一刻,他就知道尹宸琅是要给的。如果是为了自己,而害了他,那自己会愧疚一辈子。“若你真应了,就是我害了你,我宁愿你不来救我。”
沈秉德从来就是不笨的,今日沈安嫣和尹宸琅就是在打配合,两人不会看着沈秉德行刑,尹宸琅装作想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罢了,为的就是蒋毅自乱阵脚。沈秉德观察蒋毅的变化,明了后,也打出了第三波配合。强行不让尹宸琅和沈安嫣出钱,假装可以放弃。其实对沈秉德来说,他是真的可以放弃,不过一死,他在牢狱里早已心灰意冷,更不愿这样的自己还来害人。
若救出沈秉德的立场无比坚定,那蒋毅就有了无尽的筹码。可当这事动摇的时候,蒋毅也会动摇。
“这不用你操心。”尹宸琅没劝他,只是回道,“凭你一声姐夫,我就一定会保你出来。”
沈安嫣愣了一下,沈秉德当时在那里面这样喊只是为了告诫蒋毅,两人现已确认联手,让蒋毅畏惧罢了。
沈秉德低下了头,道:“我……我唬他罢了……”
“这是真的。”尹宸琅突然认真了,说道。
沈秉德还想问什么,因为之前就听沈影卿说过,三王爷和沈安嫣彻底决裂了。但尹宸琅显然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转而道:“现在你刚出狱,还是先养好身体,别急着去找乔坚喻。”
“他不是回豫州了吗?”沈秉德听到这个名字,激动了两分。
“他现已动身回京了。”尹宸琅道。
尹宸琅提前嘱咐沈秉德,是怕他知道乔坚喻回来后会上门要个说法。
见沈秉德眼眸里都是愤怒,沈安嫣将他搂紧了一些,安慰道:“现在以洗脱贪污的罪名为首要,在这之前,你先不要想别的。”
沈秉德没有说话,只是小声的应了一声。
本来尹宸琅想问他关于整个案件的细节的,好知道从何处下手,沈秉德却突然又出了声:“父亲为何不救我?”
其实沈秉德是知道的,沈影卿肯定将事情也告诉他了个大概,就算没挑明了说,以沈秉德的性子还是能猜个**不离十的。
“回去之后,切莫再提这个事。”沈安嫣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沈秉德都懂,自己何必再解释一遍,增加他的痛楚呢?
被同僚背叛,诬陷入狱,遭受毒打,还要被处以宫刑,最后还得知,自己身为宰相的父亲要放弃自己。
“他当真那么绝情?”沈秉德还是悲痛的追问道,“你和七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为何从未听你们提过父亲的不是?”
沈安嫣知道,沈影卿多次去看过沈秉德,当时定是被缠着问。
“就连七姐来看我,还是不肯说的明白。你也是,现在还不肯说吗?”沈秉德道,“我只是想不明白。”
沈安嫣看着沈秉德脸色苍白,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若无这次的事故,他又不会苛待你,为何还要你知道,让你对他存有敌意对你有何好处?”
见沈秉德脸色越发苍白,沈安嫣也不忍刚逃离苦海的他这样难受,回府后他也一定很难再面对沈府的人,于是柔声安道,“行了,不要再说了,你现在最是敏感时期,回去安心养病就是,不要再多言了,知道吗?”
“嗯。”沈秉德应了声,靠着沈安嫣,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沈安嫣看向尹宸琅,道:“这事也急不来,你等他身体好一点,精神也好一点的时候,再跟他单独谈吧。”
尹宸琅点头,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