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容陷入不堪痛苦中,又疼又冷,如坠冰窖,迷糊中,她忽然寻得火炉,感受到了温热,于是使劲往火炉跟前凑。
她紧紧贴着火炉,才感觉到好些。
温暖不断从那个火炉传过来,她哼哼贴贴,贪婪地伸出手,将火炉紧紧环抱住。
萧洵被她紧紧抱住,他一动不动,他能感受到她周身冰冷,还全身轻微颤抖。
她哼哼地喊疼,估计这颤抖是因为疼的缘故。
他破天荒地生出一丝耐心,生硬地好脾气一回,任凭她环抱住,不仅没有掀开人,还轻轻点她的额头,悄声问:“哪里疼?”
蜷缩如小猫咪的她,却是不说话,只死死抱住他,不停地轻颤,额上的冷汗越积越多。
他扯起被子一角,粗鲁地替她擦拭一把额上的冷汗,再次在她耳畔问,“哪里疼?”
她耳垂莹润,白嫩得可爱,真的如幼猫一般。
她哼哼出声,“腹部疼。”
肚子疼?是吃了豆糕的原因吗?
他傻傻地想,肚子疼,他也没办法啊。
猫儿又贴近了些,蜷缩起来的脚一个劲儿往他这边钻,最后干脆一撩,将双脚蹬在他腿上,不动了,似乎是寻了个最佳姿态。
他浑身一颤,僵硬着不敢动弹,他今年十九了,还有一年及冠,何曾跟人这样亲近过?
况且还是个女子,还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更是个身份特殊的女子。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定是毁了。
不过,他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要不是出不去,他也不会在此久留。
似猫儿双脚蹭在他腿上,她粗急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她死死抱紧汤婆子,将汤婆子放在腹部处,时不时轻轻哼唧一声,喊疼。
他一动不动,安静地当个活体火炉。
渐渐地,他的思绪有些飘浮起来,且越飘越远,这猫儿的双脚真小,不过他巴掌大吧!
还有,缩在他臂弯里的这颗小脑袋,毛发柔软,隐隐散发出清香。
她整个蜷缩起来,小小巧巧一个,柔软的不行,还贯会钻空隙,这不,一只脚已经踩在他膝盖上。
随着呼吸越来越稳,也不吵着喊疼了,只是紧扒着他不松。
他闭目养神,细听窗外侍卫走动地脚步声,还有更鼓声。
忽然,小猫的爪子一伸,攀住他的手臂。
手臂被她紧紧抱住,他试着抽回,却是没得逞,因着手臂有伤,他微微侧身。
这样,两人变成相对而卧。
他静静地瞧着怀里小猫般的人,额上的冷汗已无,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双颊渐渐起红晕,呼吸渐渐绵长,很轻盈。
瞧着瞧着,他眉眼微弯,心想,若是她是清醒的,会不会还这样窝在他怀里。
她温热的鼻息打在他锁骨处,大概是自己掩面巾帕的边角,时不时触碰到她的鼻尖,她也时不时呼鼻,不管怎么,就是不会松手滚到一边去。
她的小脚丫子蹬在他的膝盖上,由冰凉渐渐转热,随着体温转热,她已不再轻颤。
睡熟了,很乖巧。
四更鼓敲响时,她从他怀里悠悠转醒。
感觉到怀里人醒来后,他蓦地闭眼装睡,他心里没弄明白,他在装什么?
他倒是很想看看,看看她发现自己睡在陌生人怀里时,是什么反应。
不过他依旧没动,侧耳感知她的动静。
赫连长容微微睁开眼睛,鼻息间都是好闻的松木味,蓦地,她发现自己紧紧贴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缩,瞬时清醒过来。
脸色都变了,她记得她疼得厉害,冷得厉害,后来就不大清醒了。
发现那个人没有醒后,她又略略松口气,不过还是往后缩了又缩,隔出好大一截空隙。
怀里就这么空了,明显感觉到那人吓得不轻,还打了个冷颤,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赫连长容缩回自己那半边后,被褥很冷,她打了寒颤,又蜷缩起来。
她细细打量身侧那个人,此刻,他神色和缓,那种不让人靠近的气息不在了,他眉黛若远山,睫毛很长,面巾下的鼻梁高高凸起。
看着,看着,惊慌消散,她竟生出一丝好奇,很想知道面巾下的他,是长什么样子的。
虽然从小就学习闺阁礼仪,听了很多礼教,但是这一刻,她不想管什么礼教。
她就要去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一生都不会有真正心仪的人,而这个陌生的人,可能是她这一生仅有的奇遇,她想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她微微抬手,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递出去,渐渐地,她呼吸不稳,手也轻颤,这太大胆了。
别说跟他同塌而眠,就是共处一室传出去,她的清誉就会被毁。
但是她没有退缩,她自认为自己不是胆小的人,更不知道为何,今夜所做之事,屡屡有违常规。
难道,是因为要去那个她不愿意去的地方吗?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个人当坏人?
越近,手越颤,她的手离那块面巾只有一线之遥,只要掀开,她就能看清他的样子。
假寐中的人感知到她渐渐靠近的手,心跳加速,不能让她看清自己的样子,否则,总有一天会穿帮会出事。
就在她的手捏住面巾要掀开时,他蓦地伸手,将那只玉手捉住,没有睁眼,只是将人带过来。
赫连长容吓得就要大喊,又顾忌着不能惊动人,她拼命地后缩,怎么都挣不脱,最后又被那只大手揽在怀里。
一靠近他温热的胸膛,那股好闻的松木香气味又打入鼻息,她莫名地觉得心安。
可是,这人是怎么发现她的,难道他没睡?
“你,没睡吗?”她闷在他胸前问。
恰逢外头值夜的侍卫换班,几重侍卫在外,他没有出声,却是松开捉住的手,将那只玉手打开,在掌心写“别说话”三个字。
她在他怀里点头,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拉着他的手写“你装睡”。
他无声轻嗤,也点头。
她气呼呼地在他手心里写,“骗子!”
他又轻哂一声,任由她的小手指头在掌心写字,那柔软的小手指头,触碰得他手心微痒,心头酥麻,他却是不躲。
她的手儿太小,不及他一半大,她又写,“我不能看你的样子吗?”
他摊开她的手,写,“嗯,别看!”
她在他手里写,“为什么?”
为什么?看了,记住了,以后不仅麻烦,还会后悔,因为是敌人。
这些都不能告诉她,他也没再写。
良久后,她又在他手心里写,“我不看,你睡吧!”
他这才睁开眼,跟怀里的人对视,她正巴眨巴眨看着自己,双眸水盈,却有丝丝遗憾。
她又写,“你先睡,放心,天亮后,我会帮你想办法逃出去。”
他盯着她的眸子,在她手心里写,“为何要帮我?你不怕我是坏人?”
明白他的意思后,她嘴角微弯,在他掌心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反正我想帮你!”
他微愣,她这是自身走投无路,也不忍看别的人陷入同样境地?
他摊开她的掌心,写,“你是谁?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吗?”
她微微摇头,在他掌心写,“身份不便相告,也无事要你帮,你放心,今夜之事,我不会说出去,安心歇着,保存精力,明日见机行事。”
忽然,她身子一缩,闷头砸进他胸膛,然后浑身一颤。
他不明所以,赶紧在她手心里写,“你怎么呢?”
她微微摇头,腹部这一阵绞痛,迫使她直不起身。
她头抵在他胸膛,手缩回去,按住腹部,死死按着,一颤一颤地痉挛。
他有些慌了,在她耳畔悄声追问,“你怎么呢?”
她实在缓不过这口气,只摇头。
他悄声道一声“得罪了”,便探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捉住她的手,探明后,他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贴在她的腹部处。
他悄声问,“是肚子疼吗?”
她本欲挣脱他的手掌,但是那手掌太过温暖,当那股温热贴紧腹部时,疼痛立时舒缓不少,她贪念那股温热。
她在怀里轻轻点头。
温热不断传过去,她终于能缓过气来。
她稍稍将脑袋后移一点点,仰着头跟他对视,无声说:“好多了!”
他垂眸,盯着她,无声问,“为何疼?先前也是肚子疼才晕过去吗?”
她羞红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实在不好意思,她又埋头抵在他胸膛上。
他有点不明所以,不过她害羞的样子,娇怯得很迷人,很耐看。
他的手掌轻轻贴在她的腹部处,一动不动,也没别的心思。
她害羞得不说话,肯定有猫腻,又想起之前那个丫鬟说的话,忽然之间,他也不自在起来,瞧他这愣头愣脑的粗汉子,这种事还问,真是没眼色。
不过,那种事还会疼?看样子,还疼得厉害,这可不好。
他不好说什么,只将她搂得更紧了,还用双脚将她的小脚丫包裹住,使她的小脚丫蹬在自己脚背上。
她抬手,在他后背上写,“不疼了!”
他知其意,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