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破晓,号角连营。
北燕大军齐集布阵,中央步兵二十万,两翼骑军各十万,身穿红褐色胡服,远看,便如红褐色红树林,格外惹眼,震慑人心。
北燕三皇子萧洵位于最前方,手持青釭剑,一身紫衣,集贵气霸气于一身,自带王者威仪。
右后方紧随着他的侍卫,鸣山。
鸣山腰挂双剑,双目炯炯有神,剑眉英武,自带狠厉之气。
号角嘹亮,赫连长泽领军出动,即刻结阵,如漫山遍野林立的松林。
赫连长泽手持寒霜,凤目冷眉,面容凝霜,威仪侧漏。
他身后三军齐结成阵,冷器在手,拭目以待。
云生携卢雨于腰侧,背后背着一张大弓,三千青丝用发冠紧束于顶,身着骑射服,冷眉冷目,隐隐显露出狠绝,自成风华。
萧洵侧眸,沉声问一侧的鸣山,“那人是谁?赫连长泽的侍卫,不是都不在他身边么?”
鸣山抬眼盯着那人,如实回答,“回禀吾主,据扑蝶营传回的消息是如此!此人,不知,扑蝶营未提起过!”
萧洵微微皱眉,嘀咕一声,“个头挺小!难不成是个女子?”
鸣山皱眉,细细打量一番,面露不善,如实道:“看不出!太远!”
萧洵凝目思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唯一毫不知情的,就是这位突然出现的侍卫。
这位侍卫是谁?为何在这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个忽然冒出来的侍卫,会不会是变数?
“鸣山,要不,先会一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侍卫?”他历来领军谨慎。
鸣山摸一把身侧双剑,不以为意道:“会一会又何妨?只是,一切都在主子您的掌握中,就这一位,纵使有翻天本事,于几十万大军当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萧洵是有私心的,他不仅想试试那个侍卫的深浅,他更想跟赫连长泽亲历一战,看看北燕三皇子跟大渝三皇子谁更胜一筹。
自他领兵起,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位三皇子如何会领兵征战,如何天赋异禀。
他也是天之骄子,他不服!而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断没有不一试的道理!
萧洵大手一挥,招来信使,低声嘱咐一番,信使背上信使旗,匆匆策马前往对方阵营。
赫连长泽冷目盯着那一骑策马而来,因背插信使旗,他也未下令斩杀。
双方对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身为武者,不能坏了规矩。
来者于马背上抱拳,将萧洵的意思传达清楚。
闻者皆惊,休战?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忽然休战?是不是阴谋?
信使又重复了一遍,生怕没表达清楚,对方会错意,否则他脑袋不保。
赫连长泽冷眸盯着来使,冷声问,“你家主帅这是何意?”
信使忐忑开口,“就...就如主帅所说,双方大军歇战,先由双方主帅携侍卫代战!”
携侍卫代战?
赫连长泽余光瞥云生,云生纹丝不动,心思幽转成涓涓溪流。
赫连长泽瞬时也明了萧洵的意思,看来,萧洵什么都有把握,唯一生变的就是他不知情的云生。
所以,他要先行一战,一探深浅!
云生也心思明了,她微微抬眸,跟赫连长泽对视一眼,又随即分开,依旧不动声色。
荀泠跟谢奇离得近,听得清,两人反应各有不同。
谢奇是兴奋,因为他见识过云生的功夫,那是势无可挡的,所以,他期待云侍卫出战。
荀泠却是心颤忧虑,云生前夜受了重伤,肩头那处伤几乎是被一剑贯穿,对上萧洵跟他的侍卫,胜算无法估量不说,就怕力有不逮,伤了根本。
但是,他不能慌,来使在前,不得泄露分毫,荀泠依旧冷面冷眼,满是不屑。
来使何其机灵,他暗中瞧一眼那些将军,看见其中一位闻言立时露出欢颜,既兴奋又期待,他自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来使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这个小动作,还是被云生捕捉到了。
她再次扫一眼赫连长泽,微微抬起下巴,对来使大声道:“还请来使转告汝主,汝主之意,吾主已明,吾主应了!”
来使又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侍卫?可以代替主子发话!他盯着赫连长泽瞧,赫连长泽面容依旧,他什么都没瞧出来。
来使返程远去,云生才侧眸跟赫连长泽对视。
她率先撤回视线,诚恳出声:“属下不尊,还请主子原佑!”
赫连长泽不理会她这话,只盯着她问,“可还行?”
他知她的伤势,担忧她扛不住,对敌非同儿戏,动辄就是生死!
云生微微抬眸,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温声说:“行!主子信我!”
荀泠不敢兀自善动出声,他唯有在心里忧急。
云生侧耳听风,知他心意,便瞬时回头,与之对望一眼,以示安抚。
赫连长泽也知道荀泠的用意,他更知他身后那些将军的品性,于是回眸朗声叮嘱,“谨遵帅令,不得擅自行动!即使本王身陷危急,也务必依令而行,若有违者,绝不轻恕!”
赫连长泽轻夹马腹,驱马侧身,从怀里掏出帅印,冷声道:“帅印在此,不得违抗!”
众位将军皆抱拳领命称是,莫敢不从。
“上将军方敢何在?”
方敢闻声,呼吸漏拍,心知不妙,但他不得不驱马领命,“方敢在此!”
“帅印暂托与你,本王若有不测,你将为帅,务必稳住三军,切不可自乱阵脚,不战而屈!”
闻者一片静寂,屏住呼吸。
三军在此,唯帅令行事,此时传位帅印,这是何等大事!
方敢垂眸,不敢抬头,不敢接令,他何尝不知王爷的用意?但他着实不敢想,若是王爷不在,他就是有帅印在手又如何?
能号令三军的,能扭转乾坤的,唯有北晋王!
赫连长泽几乎怒吼出声,“帅印在此,违令者斩!”
方敢不得不接了帅印,跪地沉声道:“方敢领命!”
唐雎闻之,瞬时红了眼眶。赫连长泽于人群中与他对视,沉声道:“唐雎听令!”
唐雎翻身下马,深深跪拜,垂头抱拳,沉声道:“唐雎在!”
“若有不测,三军遵令,全凭方将军做主,你若违令擅自行动,我定是不容!荀泠,给我把他看好了!”
他换了自称,只此一言,涉及三人,三人闻之,皆无话,唯有听命。
话已至此,唐雎不得不从,他闷头抱拳,说不出半个字,默默得令。
荀泠瞬时模糊了眼睛,他的兄弟,他的主帅,他的王爷,在交代些什么?无能为力霎时滋生,亦是暗自生恨。
赫连长泽一夹马腹,奔跑往前,于此刻起,不论生死,只论胜负!
恰好,他亦是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只是,又要拖累她了!
诸位将军将士,瞧着他策马离去的决绝身影,无不动容。
自方敢起,大军齐刷刷跪地,抱拳恭送,山呼凯旋。
军心士气,自此飙狂。
云生也为之动容,她于马上抱拳俯身,朝大军叩谢。
然后她摆马催行,紧随其后,她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间生疼。
就是拼了命,我也不会让长泽你染恙!
三军放心,我断不会让你们无帅无主!
三军举目,遥送两骑远去。
两人策马,如远行的飞鸟。
萧洵听了信使的话,微微皱眉,又问了一句,“你可瞧清呢?”
信使点头,无比肯定地回答,“是,属下瞧得分明,后面的将军很兴奋,还有那个侍卫,确实是个女子,也是她一口应承下来的!”
萧洵细细琢磨,嘀咕道:“女子,女子,赫连长泽这是到了穷途末路?还是死马当活马医?更或者说,那女子确实有几把刷子?”
鸣山不喜这种猜测,他出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吗?”
萧洵闻言,收敛心思,不再琢磨,亦是附和一声,“此话有理!那我们便去会会吧,你可别因为她是女子就有所轻敌!”
鸣山冷笑一声,无情道:“主子说笑了!”
鸣山是最合格的那一类杀手,在他眼里,无男女老少之分,亦是没有可杀不可杀之别,只有活人和死人这两种人!
“来了!”鸣山抬眼看见对面的人动了,出声提醒道。
萧洵回眸,盯着他的左先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厉恩,交给你了!”
厉恩抱拳,朗声道:“厉恩得令!”
这是他们两人长时间相处出来的默契,厉恩知他用意,若有不测,他就是帅!
萧洵一夹马腹,迎了上去,鸣山紧随其后。
他们刚一动声,身后四十万大军齐齐以兵器触地,以示恭送。
一时间,地动声震,似海啸,褐红色海浪气势压人。
中央相逢,双双勒马,两两相对,八目凌风。
无声无言,眉眼交锋,霎时风动,持剑而起。
鸣山手持双剑,催马疾驰,直逼云生,云生不急不躁,轻夹马腹,横剑相击。
卢雨剑未出峰,剑鞘横挑一晃,将威势逼人的双剑接住,瞬时横滑,剑鞘横扫来人胸膛。
鸣山霎时以左手剑紧压对方剑鞘,右手剑斜挑,直逼对方手腕,试图一剑断腕。
云生早已预测到对方意图,猛地松开卢雨,仰面下滑,几乎紧贴马背,躲开那迅猛一剑,随即左手接剑,卢雨出锋,回旋剑花,反刺对方后心。
出锋两招紧连失手,鸣山怒意横生,捕捉到背后危急,一夹马腹,速离。
双双齐齐策马回身,执剑相杀,剑击生银花,花开吟鸣,吟鸣含万千剑意,剑意杀气腾天,誓要一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