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泽翻找出云生所有的草草药药,掀开全部瓶瓶罐罐,却是一无所获。
最后,只余一只上锁的匣子,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只匣子敲碎,里面事物不多,横卧着一只簪子,旁边躺着一个紫金色荷包,再无其他。
她将簪子和荷包珍藏于此,按理,解药应该也在此,但是没有,赫连长泽摸索了几遍,依旧毫无所获,他心跳漏拍,只余一个念头,解药不见了!
“......王爷,这些里,一个都不是吗?”荀泠捧着几个小瓶子,他身旁的桌子上,尽是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
“主子,您要找的,到底是哪一种?姑娘自己会有解药吗?”安顺也急切地问。
荀泠于混乱中,品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姑娘中毒了这件事,王爷显然是知道的,但是毒发时却辨不清,那说明这毒是来北地之前就有的!
而且,王爷还是知道有解药这件事的!此事,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姑娘中毒,王爷如此紧张,又是为何?
想起之前,自己差点被姑娘生撕,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收拢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继续寻找,虽然是蒙头胡乱寻找。
其实翻了半天,荀泠跟安顺都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药,真是,急乱中丧失了理智。
匣子已碎,不见解药,赫连长泽于混乱中思索,此处不见,会不会是落在外面了,她肯定是有解药的,她说过!
赫连长泽于慌乱中择路,夺门而出,荀泠安顺二人又齐齐跟着跑出门,似无头苍蝇似的,只知道跟在他身后跑。
赫连长泽直奔向大门,匆忙间对身后两人下指令,“荀泠,守住房门,若是人醒了,可以绑,不可伤!”
“安顺,不要跟,在府里候着!”
两人得了明确指令,硬是生生止住了跟着乱跑的腿脚,依令行事。
他二人慌乱了这许久,这一刻,他们才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两人气喘吁吁地瞧着人驾马疾驰,消失在夜色里。
赫连长泽驾马飞驰,于心里祈祷,但愿是落在断树处,若是落在路上,那得寻到何时?
马蹄踏破无穷寂静,唯有鞭子回应风声,他一人一骑划破无边夜色,心思亦是渐明。
“赫连长泽,我想杀人!我不想活了!”
“赫连长泽,我终于成了个合格的死士,谢谢你!我该高兴的,可我还是不快乐!”
“这手臂,我不要了,弓箭,我不碰了,赫连长泽,你要好好的呀!”
“赫连长泽,你会不会来找我?”
“赫连长泽,我好冷。”
“赫连长泽,下辈子,我们早些碰面,好不好?”
这些话在耳旁尤鸣,她叫了他那么多次名字!
原来,她并不想称呼自己为王爷,但次次见面,她都唤着王爷二字。
赫连长泽这个名字,似乎也没那么厌恶了,但是王爷二字,真是好生刺耳!
他奋力打鞭,马嘶鸣,誓要与夜色抗衡。
想杀人,那便杀吧!但你,不能死!
手臂不能不要,大弓给你,刀剑给你,什么都给你!只要你所要,什么都可给!
怎么会不来寻你?你怎敢如此想?
下辈子早些碰面,可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下辈子啊?
这辈子呢?先说这辈子吧!
十年,老医官说至多十年,只有十年,云生,我们只有十年,要怎么办?
无边风声于耳旁瑟啸,暗夜里滋生出缕缕情思,悲欢喜乐,爱恨情仇,同魑魅魍魉一般,编织成网,牢牢将他困住,他逃脱不得,也不想逃了!
夜已深,雾露凝重。
荀泠守在门外,心有余悸,姑娘若是再次发作,他定是招架不住的。
他暗自思忖,姑娘不就是一个医女吗?怎么如此厉害?一副武功高强的样子。
就刚刚暴走的架势,那古树也定是姑娘劈断的,姑娘为何要劈树?姑娘为何会中毒?这些,与王爷又有什么关系?
那日清晨,王爷一身狼狈地出现在大营,仪容不修,疲倦焦急。
那焦急忧虑都是打心眼里的,今日也是,都这样了,还不允许伤人,定是有什么,事情不简单!
他还在胡思乱想,房里有了动静,他当即一个踉跄,完了,他打不过的,怎么办?
翳风穴金针已被冲破,云生蓦地睁眼,这次只剩炙痛,如同凤凰涅盘,筋骨寸寸暴烈。
于剧痛中清醒,她寻回了一丝神智,耳旁还是那声“是我,我是赫连长泽,是长泽!”
是赫连长泽吗?赫连长泽,你怎么会在,你是来寻我了吗?
可是好疼,筋骨寸寸爆裂有声,皮囊下暴走的毒素使得她无法自制,她熟知这感觉,是毒发了!
荀泠在意志的支配下,不得不进门去,他想唤一声姑娘,还不等他出声,便先闻得一声“快走!你不要过来,我会伤了你的!”
荀泠呆立在原地,姑娘这是清醒过来了吗?
可是姑娘那模样好可怕,看着就知道她好痛苦,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你出去!”她嘶吼,嗓音破裂,声音颤抖。
荀泠无奈举起双手,慢慢退后,一脚踏出房门,便闻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叫,那是痛苦至极的声音。
荀泠闻声颤抖,他不忍姑娘如此痛苦不堪,喃喃出声,“要...要怎么帮你?”
他脑中忽然闪过马车上那张侧脸,笑颜清澈,眉眼有神;跟眼前这极力忍住痛苦的脸相比,千差万别,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云生忍到极限,她面容扭曲,双目红瞳,身下被子已被她撕扯碎乱,她忍不住痛苦嘶吼呻吟。
她脑子里只剩疼痛和赫连长泽这两样,疼痛使她混沌要暴走,赫连长泽又使得她清醒要压制自己。
“......赫连长泽”,她忍不住喊出声,她压抑不住暴走的毒素,斗不过这寸寸撕裂她的爆痛。
荀泠僵在门口,姑娘这是认错人了,所以,才没伤他么?
他要怎么办,姑娘看起好痛苦,那痛苦呻吟扯起他的神经,他于心不忍。
云生已斗不过皮囊下暴走的剧毒,她痛得翻滚,从榻上滚落地上,撞翻了圈椅案几,茶具跌落一地,碎成渣滓,瓷器碎片扎进她身体,渗出斑斑血迹。
荀泠看不下去了,他一步跨进门,将人从地上捞起,将其死死禁锢在怀里。
他能明显感觉到怀里人的克制压抑,但她还是颤抖如筛糠般,他将榻上被褥扯起来,将人紧紧裹住。
安顺在门口早已乱了心神,见荀泠将人禁锢住,略略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只见姑娘已经挣脱开,将荀泠一掌推了出来。
云生在最后一丝清明里,将那人推出去,关上门,将自己锁在房里。
荀泠撑住门框才稳住身子,立稳后,才弄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随着一声哀鸣,房里传来一片噼里啪啦声响,大概是姑娘忍不住痛苦,在房里乱撞所致。
荀泠伸手推门,推不开,里面反锁了,他急急叩门。
“......不要进来,嗯...啊......”
那声音撕裂破音,闻之心颤。
撕裂,碰撞,重物落地时的闷塌声,屏风翻到,器具炸裂,迸溅有声,声声并重。
安顺急得团团转,自言自语,“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办,荀将军,怎么办,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荀泠一手扶额,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嗷呜...嗷呜...”
安来先前被砸晕了,此时从角落里翻出来,它耳朵带血,声声呜咽。
“嗷呜...嗷呜...嗷呜......”呜咽声凄厉,如泣如诉。
荀泠低头,瞧着门边哭泣的小狼崽,怎么都压抑不住心里的苦涩。
安顺要去抱它,它不让,只对着门里哭,大颗大颗莹白泪珠从眼角簌簌跌落,成串成线。
荀泠蹲身,伸手抱,它也不让,一直哭。
大概是闻得安来的凄惨哭声,房里安静了一瞬,接着就是一阵跌跌撞撞的声音。
“安来...安来...”
声音在门口响起,哀戚悸动。
“安来...安来...”
小狼崽闻得回应声,焦急跳起来,扒住门,哭得更甚,“呜嗷...呜嗷...”
小狼崽的爪子,疯狂地刨门,发出刺啦刺啦声响,跟呜咽哭泣交错起落。
“...安来,不许哭!”
“呜嗷...熬..”
“安来,你走开......我不要你了!”
“嗷呜...熬呜呜呜......”小狼崽双爪刨门,豆大的泪珠成串落下,它不要走。
“咚”一声闷响,那声音就在门里,状似重物摔倒的声音。
紧接着,闻得凄厉哭诉,“安来,我...无法...养你...了,你...你跟他走!”
回应门里的是安来的刨门声,还有切切的哭诉,“熬呜呜呜呜......”
“安来,疼.....我好疼......”
“安来,疼,长泽......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