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赫连长泽被云生急转直下的伤势吓得缓不过来,他急切地唤,“云生!醒醒,云生!云生......”
那厢,安顺闻得这边动静,速速起身,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连滚带爬地进来,安顺被眼前一幕吓懵了,疾呼,“主子,怎么了?主子,姑娘她......”待他看清情况后,也吓了大跳,跟着疾唤,“姑娘,醒醒啊!姑娘!”
荀泠于睡梦中惊醒,也起身往主院赶,他衣袍都没来得及穿,只披了件袍子,他是因为担心赫连长泽。
“医官,医官,快请医官!”
荀泠一进主院,就闻得赫连长泽如此急吼,他立马折身往外奔,等不及门房小厮开门,他纵横几步,飞身攀上了墙头。
荀泠出了府,直奔马厩,骑马去逮那个老医官。
可怜老医官刚刚入眠,就被荀泠“请”到了府里。
老医官上了年纪,一路颠簸,气息不稳,觉得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不行了,便直呼“不行了,不行了!”
老医官被荀泠搀扶带拎地弄进主院,他一见到云生那面容,又直呼“不行了,不行了”。
荀泠性急,立时低喝,“医官,你都没检查,怎敢如此断言?”
赫连长泽冷眼瞧一眼老医官,沉声道:“先把脉检查吧!”
他不信,那么顽强的女子,真的就这么不行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安顺在一旁赶紧插话,“老先生,好歹先检查检查,把把脉......”
老医官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便被荀泠推向前,他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替人把脉,伸手时,老医官自己气息都是不稳的。
看面容,人已经药石无医,那已是一副死人之像。他之所以伸手把脉,只是因为白日他检查过,这姑娘伤情虽重,但怎么也不至于丧命。
突然变成这样,必定另有隐情,作为医者,遇见这种罕见情况,定是要仔细探究一番的。
刚一触碰到手腕,老医官手一抖,如此冰,哪里还像活人?可是,当他探查脉搏时,又与常人几乎无异,真是奇乎怪哉!
行医四十余年,他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内心既惊奇纳罕,又惶恐不安。
观其容,已无半点活人气色;触其身,体凉如尸;探其脉,却又与常人无异!
这实在是怪诞至极,老医官兀自疑惑,又从细微处细细查探起来。
探其鼻息,如常,无异;翻其眼,赤红一片,有异;薄唇乌黑,异常骇人!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中毒了,可是他探来查去,如此反复数次,就是查不出所以然,老医官心急,大汗淋漓。
“医官,您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荀泠心急如焚,问得很直接。
老医官歉然,如实回禀,“回禀大人,依老奴瞧,姑娘似是中毒,毒发......”
“什么?中毒?”安顺一听到这话,就不淡定了,逾矩,疾呼出声。
“姑...姑娘怎会中毒?”荀泠也发出惊问。
听闻是中毒,都是毒发症状,赫连长泽倒是异常冷静,只问:“能查出是何毒吗?”
虽然早有预料会得不到答案,但老医官说出不知两个字时,还是免不了生出一股失落。
老医官早已是冷汗湿衫,诚惶诚恐地念叨,“不知,老奴愚昧,从未见过此毒,也未听闻过......”
安顺听了,又惊又骇,不知如何是好,只眼巴巴瞧着自家的主子。
荀泠瞧着赫连长泽,亦是不知所措,喃喃自语,“怎么会中毒呢?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这瞬间,原本如尸一样静躺在榻上的人,猛地坐起身,嗖一声跳起来,便开始横冲直撞。
眼看人就要跳下地,荀泠横跨一步,以身为墙,意图相阻,可他哪里挡得住?
云生已经完全失去神智意识,如暴走的虎豹,双眼泛出彤红戾光,被牢牢束缚捆绑在一起的双臂,也在霎时挣脱开,白色绷带碎裂成丝,纷扬一室。
荀泠还未有所反应,便被一掌击飞出去,还好他年少,身手敏捷,霎时抱头斜翻,才不至于撞到墙壁。
这状况来得太突然,惊变几乎在一瞬间,众人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时,只剩下慌乱。
安顺护主心切,什么都不顾,在反应过来时,第一时间挡在赫连长泽身前。
失去神智的云生暴走失控,逮人就撕,大有毁灭一切的架势,赫连长泽环视一眼,心下了然,这里没人是她的对手。
赫连长泽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安顺,将自己送到她手里,肩膀处,瞬时卷起剧痛。
云生双手逮住赫连长泽的肩膀,狠狠用力撕扯,赫连长泽顾不得剧痛,声声切切地唤着,“云生!云生!醒醒!是我!”
安顺被主子用力推开,跌落在地,他慌乱间抬眸,被眼前一幕吓到失语,汗水簌簌而下,淌了一脸。
这时,荀泠也忍痛爬起身来,捞起一旁的圈椅就要砸,赫连长泽察觉出他得意图,立时急吼“不要砸!”
荀泠抄起圈椅愣在当场,都这样了,还不要砸?他要不要听从赫连长泽的命令?
“云生,是我,是我,是赫连长泽,你醒醒!是赫连长泽,是长泽,云生你快醒醒......”
云生微微偏头,呆滞了一瞬,就是这一瞬,躲在一旁的老医官弹起一纵,眼疾手快,定住了暴走的人。
云生被老医官用金针锁住了翳风穴,她欲撕裂赫连长泽肩膀的双手应时而落,整个人一软,就要栽倒下去,赫连长泽立时将人接在怀里。
老医官大汗淋漓,见人倒了下去,才略略抹了一把汗,暗道一声好险。
他又紧急道:“金针封锁不住多长时辰,待精气血冲破穴位,也就无济于事了!”
闻得老医官这么一言,安顺和荀泠都僵住了,齐齐问:“那该如何是好?”
老医官再抹一把汗,犹豫着开口,“......放,放血,只有血液流尽,才无法冲破金针......”
“血液流尽,那不就活不成了吗?”荀泠口快,闻得此言,立时脱口而出。
安顺将视线集聚在主子身上,喃喃语道:“主子,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赫连长泽将人安放于榻上,闻言不答,他只静静地替云生盖好被子,将她手臂安放于她身侧。
三个人的视线都集聚在他身上,他掖好被角,才折身,沉声道:“都出去!”
安顺被荀泠拖出门去,两人在廊檐下面面相觑,荀泠见过赫连长泽暴怒时的样子,所以不敢违抗他的指令,生生将不愿离开的安顺拖出了房间。
老医官欲出门,又被赫连长泽留了下来,他沉声问,“真没别的法子呢?”
老医官躬身,如实回禀,“回禀王爷,若没有解药,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这个法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人是保不住的,但可减少伤亡,您刚刚也看见......”
他不好说得太直接,就没有把话说完,他将视线投在赫连长泽肩头,呐呐开口,“您的肩伤,须得及时处理!”
赫连长泽侧头瞧一眼肩头,衣衫半揽,已渗出些许血迹,他这才感觉到痛。
他也并未在意,将自己心里所想,直接问了出来,“若是换血呢?以我之血,灌入她身,会如何?”
老医官浑身一颤,这法子太过凶险,他行医数十年,也只在古书上看过一眼,但实际中,从未操行过,也未见别人行过此举。
老医官惊骇得无以复加,但还是如实回禀道:“此法虽古有记载,但实际无人操行过,况且,此法已经...已经不适合姑娘了!”
他话刚说完,就被赫连长泽捉住手臂,“为何?”
老医官慌忙间跪下,诚声释义,“如今来看,姑娘这毒只怕年月已久,不止停留在血液里,早已深入骨髓,换血,也于事无补!”
赫连长泽松开老医官的手臂,颓唐地退回身,跌坐于榻上,五指慢慢收拢成拳,紧紧扣住膝头。
“要不是正遇毒发之时,真的很难察觉出是中毒,这毒,实在是蹊跷,白日,老奴竟未曾探得一星半点。”
不仅未探得一星半点,赫连长泽还问过体内有没有毒的话,那时,他回复得干脆果断。
赫连长泽不说话,一时寂静无声。
许久后,他问出了一句话,“若是能寻得解药,她,还能活多久?”
老医官犹豫再三,小心翼翼道:“此毒蹊跷,毒发时暴烈,多有损身蚀心,即使姑娘体质特殊,底子好,休养得当,至多也不过十年......”
若是中途多舛,十年都不及!
“此话,我心里已有数,这话勿要对第二人提及,去吧!”
老医官俯身磕头,连连称是。
赫连长泽虚虚抬手,挥了挥,示意老医官出去。
老医官如负释重,及时起身,退出房门前,放下了一瓶药膏,并提醒道:“您的伤,需得及时处理。”
赫连长泽望着床榻上的人,还未从她刚刚暴走之中缓过来。
原来,毒发时,竟是如此凶险!若是没有将她找回来,此时,她是不是就不在了?
想到此,他不禁打了个冷噤,伸手触碰一下她的手臂,依旧冰冷。他忽然醒神,不行,不容得耽搁,他得找出解药喂给她。
这身衣裳是他给她换的,当时衣衫破烂,空无一物,不曾见过任何药瓶,那解药肯定在她房里。
如此想,身已动。
荀泠跟安顺在廊檐下惊魂未定,见赫连长泽冲出门,也跟着跑。
三人将云生的房间搜了个底朝天,什么都在,荷包香囊,钱袋,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甚至箭羽都在,就是不见她说的那些什么黄色红色的药丸。
寻不得解药,赫连长泽几乎暴走,他只有一个念头,没有解药,人就活不成了!
不活,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