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子扑鼻,“啊......呃......啊......呃”惊叫不停。
云生最后一丝神识告诉她,这世上也许真的有神明。
但她神识清晰地告诉她,此刻更要求人,她得求这一人一驴!
“求您......救他!救他...求......”
一句话未完,最后一缕神识也不再清明,她整个人如同一脚踩空失去重心一样,不受控制地跌落入虚空,完全陷入混沌。
干瘪劲瘦的驴子,拉着无盖平板斗车,在雪里与主人哼哧哼哧同行。
车上横拉着两个雪人。
忽如其来的额外负重,使得驴子脾气颇大,它一边噗嗤扑鼻,一边尥蹶子。
一边尥蹶子,迫于无奈又一边哼哧哼哧跟着主人赶路。
大概是越拉越重,它想撂挑子,蹄子在原地打转,半天不前进一步,驴嘴里“呃...呃...呃呃”直叫唤。
赶驴的老头骂骂咧咧地转身,“驴日的畜生,找抽”,扬手就要抽打。
驴子也不躲,“呃啊呃啊”叫得更甚之前。
一人一驴就这么耗上了,死犟死犟!
最后还是老头退一步,跟驴打好说,“畜生咧,回去多加一瓢豆麸给你,快走!”
驴子鼻子扑地直响,头颅抬得颇高,双耳张开又眠上。
老头气笑了,“嘿哟,畜生,你还还价!”
他又望一眼斗车板上的两人,也不知道冻死没有。
他跟驴子进行二次商量,“一瓢豆子,上好的豆,一颗不少你的!快走吧,畜生,两条人命咧!”
驴子耳朵张了又张,不扑响鼻,蹄子也麻溜起来,嘴里“啊......啊......啊”叫唤着往前跑。
老头也无奈叫唤,“畜生,你这驴日的畜生,框我豆子!”
他迈着步子跟上去,又在后面招呼道:“畜生诶,慢点,看到路,别把人给我颠没咯!”
一人追着一驴,在雪地里颠颠地跑。
云生迷迷糊糊中感觉耳边有什么在吧唧吧唧,她迅速地撩臂将其挥开。
手背触及到一团毛茸茸,她立即睁眼并同时收回手臂上的力道,原来是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她立即坐起身,环视一圈。
这是个小草屋,摆设简陋,刚刚在耳边吧唧舔舐她的就是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看着像条狗,勉强能看出是白色的。
感觉到身侧有响动,她将打量四周的视线收回来,投放于身侧。
赫连长泽就躺在她身侧,她刚刚只顾打量四周,还没注意到身侧。
脑子瞬时清明了一大半,她不大自然地移了移自己,离那人远一点。
赫连长泽也在这时候醒了过来,他睁眼看到云生,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王......主子,您醒啦!”谨慎为上,她改了称呼。
赫连长泽微微颔首,问她,“你醒多久了?”
他声音沙哑,不知是冻的,还是才醒来的缘故。
“我刚刚被这狗东西舔醒”,她一边说一边从身旁扯出来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赫连长泽看着她手里那坨毛茸茸的球,盯了两眼,微微笑道:“这可不是狗东西,是狼崽子!”
云生盯着手里那家伙细细看,心想这东西是狼?那这家人是猎户还是农户呢?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嘀咕一句“管它是狗是狼”后,又抬头看赫连长泽,轻声问“您可有哪里不适?”
赫连长泽抬胳膊试着动了动,自查一番,觉得没啥大问题,于是说:“只是冻昏了,现在无事!”
她也自探一番,无甚大碍,只是冻伤惨烈一些。
“看来主子的运气不错,我们被人拾到了!”
赫连长泽嘴角微扬,一丝酸涩爬上心头,运气好,被人捡到了!他似乎在深黑中听到有人在求神明呢!
“不知道被什么人拾到了,还有这家伙,估计是猎户吧?”她似乎忘了在雪地里快失去意识时,自己想的是什么。
赫连长泽望着她,喃语,“不一定,北边多狐狼,偏僻一点的农户也常拾到狐狼崽子。”
云生将这狼崽子捧在怀里,好暖和,她不舍得放手。
这边厢,两人低语;那边厢,一人一驴干起了架!
“畜生咧,就少了你半瓢豆子,今早就不给我拉柴,冤家,真是冤家!”
那驴鼻子扑得震天响,看也不看老人。
“你个犟作瘟,再犟信不信我抽你!”
驴子头颅高抬,蹄子在地上踢踏来踢踏去,不停地抠地上结成冰的雪,以此来发泄它的不满。
“畜生,不是我有意少你半瓢豆,是缸里真没豆子咧,你先拉柴......”
一句话还未说完,那头驴子“呜昂”一声就开始跑,老头一看,心知情况不大妙,颠颠地在后面追。
边追边唤,“畜生咧,真没骗你,你莫要找!”
“昂”地一声,随即布搭挂帘被冲开,一头驴子豁然出现。
炕沿边的人“咚”一声栽了下去。
天上没掉馅饼,掉了头驴!
之前她为了离赫连长泽远一点,将自己移到了炕沿边,刚事出突然未注意,就这样栽了下去。
赫连长泽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好几瞬,才想起去拉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也呆掉了,此时,她正跟那头驴面面相觑。
驴子大概未料到屋内有生人,也懵了。
两人一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双眼睛都睁大的溜圆,都想弄明白当下是什么情况。
“畜生咧,说了没豆子咧......”
布帘搭子又一次被打开,这次冲进来一老头,刚进来,就立在原地,也懵了。
八只眼睛滴溜溜转,于懵糊中渐渐理出一条线来。
云生最先开口,“多谢老伯相救!”
赫连长泽也理清了思路,也出言相谢,顺便伸手拉地上的人。
老头这才反应过来,“......醒啦?醒了好,醒了好......”
这时,那头驴子也细看那两人,鼻子呼呼,似乎在确认什么,确认就是昨晚它拉回来的那两个人后,气势瞬间暴涨,不耐烦起来,似要尥蹶子。
云生侧身,稍离远些,怕被踢。
那驴子见她躲,很不友好的扫一眼她跟赫连长泽,然后“呃哼”一声,转身就掀了角落里的木头缸子。
老头大呼,“畜生咧,莫把缸子撂坏咯,半瓢,我补给你......”
云生跟赫连长泽又懵了,这头驴子和老人在搞什么名堂?
老头拽驴子,驴子把头埋进缸子里,死活不出来。
一个死命地拽,一个死命地埋,双方僵持不下。
“......老伯,这驴,这是怎么呢......”
不说还好,说起来全是气。
那驴子被老头拽着吃不到豆子,看得见吃不着,窝囊气更大。
又听得那人这样说,窝囊气嗖地一声就冲出来,转而直冲向云生。
云生立在炕沿前,离驴子近,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驴子一蹄子撂倒,赫连长泽长臂一伸,将人揽住,一用力,就此揽上了炕。
云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又搞懵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你这畜生,臭脾气,你咋个怪他们?是我少了你豆,莫冤枉人......”
老人一边训驴子,一边狠拍驴子一巴掌,驴子“呃昂”大声叫,表示不服。
赫连长泽脸色不变,声音寒凉,“老伯,这驴子是怎么呢?”
好端端地冲进屋,还乱发脾气踢人。
老人汗颜,拽着驴子不松手,别扭半天,才将这半瓢豆子的事说明白。
待知道这来龙去脉后,炕上的两人被这头倔驴逗笑了。
赫连长泽笑道:“原是这么一回事,是该补偿!”
云生直觉这头驴子甚是有灵性,便蹬腿下炕去逗它,哪料没注意腰间横着一条胳膊,将那条胳膊也略带出去一些,她瞬时脸颊发热。
赫连长泽若无其事地收回那条胳膊,理理自己的衣袖,也看向那头驴子。
云生稳身落地,压制住那丝尴尬,对老人笑言,“老伯,家里还有豆子的是吗?给它,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