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顿时寂静一堂,不知还有一喜是什么,都眼巴巴地望着皇上。
“诶呀,皇上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让臣妾等的好生着急!”
说话的是淑妃,大概不胜酒力,脸颊微微泛红。
她本是俏佳人,在酒力微醺下,更是眉眼流波,媚态天成。
皇后扫一眼淑妃,自行开始喝酒。
皇上笑哧,“就你心急,孩子们面前,也不注意收敛!”语气温和,满是宠溺。
“皇上这可冤枉臣妾了,我是替长泽高兴,一高兴就想知道,难免心急嘛!”淑妃面魇娇赧,语气暗含撒娇。
皇帝也不生气,继续道:“这二喜呢,还要靠长容成全!”
众人更加迷糊,全都齐刷刷看向赫连长容。
赫连长容自己也一脸懵懂,望向上座,支吾道:“父皇,这跟孩儿有何关系?”
皇帝哈哈大笑,“你的医女可带来呢?”
云生心猛跳,脑子里原本的迷糊混沌,一霎变得清明。
赫连长容起身行礼,回禀道:“启禀父皇,孩儿遵旨意将云生带来了!”
又转头对云生说:“快来拜见父皇!”
云生跪地,正欲叩首,就听皇上说:“上前来!”
云生依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至赫连长泽的斜后方跪下,俯身叩拜下去,“民女云生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云生额头触地,这满殿的目光都钉在她背脊上,她使全力敛住气息,才勉力止住身体不颤抖。
上方传来一声“免礼”,云生直起身,端端正正地跪着,双手掩藏在宽袖里,紧攥,以此稳住呼吸。
无数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疑视,审视,轻视,藐视,无视,各自都怀着心思。
“听四公主说,是你医好了北晋王的风寒,可有此事?”
区区风寒两个字,就掩盖掉赫连长泽只剩半条命的事实。
“回禀陛下,北晋王得皇上庇佑,福泽绵长,并非民女之功,民女实不敢当!”
皇帝闻言大笑,对皇后说,“看看,多会说话的孩子!”
皇后和左右妃嫔皆附和皇帝的话,说是个机敏又会说话的孩子。
“长容,你三哥在边境苦寒之地着实辛苦,恶寒损身,他身边缺个妥帖之人,让你医女去照顾你三哥,你舍得吗?”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反应各不相同。一时间,心思如暗潮涌动。
云生心加速狂跳,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呆在赫连长泽身边,更好地监视。但她明显感觉到那人气场又冷了三分,她不自禁心悸起来。
赫连长容呆呆地望着大殿中央的云生,许久后又望向皇帝。
她要怎么回答?这是什么意思?让云生去照顾三哥,她当然乐意,但父皇话里是什么意思,好像不只是当医女。
“不说话是几个意思,不舍得?”皇帝似是质问,语调颇高。
赫连长容立即跪下,“回禀父皇,舍得,舍得,儿臣是一时高兴呆了!”
“我就说嘛,你最喜你三哥了,怎么可能忍心你三哥一个人,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赫连长晖敲着折扇掐时接话道。
皇上没有斥责赫连长晖擅自接话,只说:“既然舍得,那这二喜就成了。多个人照顾北晋王,朕也放心!”
底下一片恭贺。
赫连长泽一直垂眸,仿佛这一切跟他无关。
圣意不敢违,任务不可违,这一切都容不得云生选择!
太子妃罗雨桐死盯着云生,无限心思难掩。
太子与皇后对视一眼,又立即错开。
淑妃微扬着脸,瞧着赫连长泽,眼底深藏着冷笑。她又瞧一眼赫连长瀚,赫连长瀚满脸都是看到笑话的幸灾乐祸,她暗道,臭小子非得笑那么明显么?
赫连长晖敲着折扇,神色不明,似乎是真的没任何反应。
四公主赫连长容跪在下方,心里纷乱,她只想着散场后要怎么跟三哥说。
只有七皇子赫连长澈,是真的高兴,他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自言自语:“三哥有人照顾了,真好!”
赫连长瀚离赫连长澈近,闻言,很不屑地说:“哼!有什么好,一个医女而已,又不是侯门贵女!”
赫连长澈囫囵道:“医女还可以医病,侯门贵女能干什么?”他举着糕点问,“有这糕点好吃吗?”
赫连长瀚轻哼,“你懂什么,就知道吃,吃,吃,喏,我的也给你!”很不屑地把自己那份糕点移到赫连长澈手边。
赫连长泽迟迟没有谢恩,皇帝面露不悦,沉声道:“除夕一过,北晋王就回边境吧,北燕虎视眈眈,一刻也松懈不得!”
赫连长泽叩首领旨。
“今日已设家宴,除夕宴就免了,各自在府里守岁!往年把你们拘在一处,也没让你们尽兴!”
众人道皇上圣明,谢皇上隆恩。
“都起身吧!朕有些乏了,先行,你们乐你们的!”说完,由皇后搀扶着走出大殿。
皇上一走,各位妃嫔顿时兴致,纷纷离席,最后只剩几个小辈在座。
长辈一走,赫连长瀚无需再忍耐,举盏,“臣弟恭贺太子哥哥和三哥都抱得美人归!”
他就是故意挑衅,就是要恶心恶心他那个三哥,要不是他,母妃怎么会黯然伤神,还有他那个低贱的生母,真是死得好!
太子赫连长明神色不变,温言“谢过五弟”,轻抿了口酒。
太子妃闻言,霎时变了脸色,盯着赫连长泽跟云生看。
赫连长晖敲着折扇,打趣道:“这是羡慕啦,五弟想要美人还不简单,看上那家姑娘求父皇赐婚就是了!”
赫连长容本就心有疙瘩,听赫连长瀚如此挖苦三哥,火气一下窜上来了,怒瞪赫连长瀚。
长瀚也借机找茬,“你瞪我干什么,我恭喜你三哥抱得侍妾美人,也有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怎么,他是你三哥,我就不是你弟弟?你历来高看你三哥,打压我,心眼子偏到天边去了吧!”
噼里啪啦一大篇,四公主被气得满面涨红,她自来吵架都吵不过长瀚,小的时候都是直接动手,现在动手也打不过了。
“我心眼子偏?你也不看看你,满身是刺,到处乱扎人,三哥又没惹你,你一天找三哥茬!口口声声我三哥,那不是你三哥?从小到大,三哥哪回没让着你,是你不知好歹!”
莲蓉惊讶地望着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主子这么会吵架了?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越吵越急,赫连长澈一边塞着糕点一边含糊道:“五哥想要美人就去找美人,四姐想找三哥就找三哥,吵架还不如吃糕点!”
长瀚怒吼,“谁说我要找美人了?”
长澈眼睛骨碌碌一转,指着一旁的赫连长晖,纯真道:“刚刚二哥说的!”
“吃你的去!”两个哥哥同时出声,长澈便真的闷头吃去了。
对上赫连长瀚愤怒的眼睛,赫连长晖无力地摊手,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四公主转身看着云生,心中怒气犹在,盯得云生不知所措。
这厢吵得沸扬,那厢太子妃深望着长泽,眼里犹自婉转情长。
冰肌玉骨,烟罗镶珠,含情目清波流转,朱唇未启也诉愁。
长泽垂眸静坐,吵的,静的,都不理会,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哎呀,你们吵到太子妃嫂嫂用膳啦!太子哥哥给太子妃嫂嫂布那么多菜,太子妃嫂嫂都没吃几口,就是你们吵的!”长澈埋怨起来。
他才不管有没有人喜欢他,自己高兴最重要!
长澈这话一出,几人皆面上绷不住,静默归坐。
赫连长容也深觉刚刚太失礼,起身向太子妃赔礼道,“臣妹一时失言,惊扰太子妃嫂嫂,是臣妹的不是,这厢给太子哥哥和嫂嫂赔个不是!”
太子妃娘娘敛住心思,温声道:“公主这是哪里话,长辈们不在场,我们小辈当随和些才好!”
长容谢过太子太子妃,归坐,吃着闷酒。
长晖也顺着捋,“太子妃嫂嫂宽容大度,是我们这些弟妹的福气,太子哥哥得如此贤妻,真是羡煞旁人啊!”
太子连连点头,笑说,“羡慕我啊,你也抓紧着,早日成婚,也好替父皇分忧!”
他竟是从来不在众位皇子公主面前摆架子,大概是从小多病的缘故,一直温温和和。
长晖笑着应了,自吃起酒来。
赫连长瀚找过一茬,想着闹太过是不给太子面子,也吃着闷酒。
场面终于归于平静。
太子看太子妃一直有意无意地望着长泽,心里颇感不是,于是温言,“瑶瑶,是否乏了?”
太子妃收敛幽怨,柔声回“是有些乏了!”
瑶瑶!
云生发现那个垂眸静坐的人,身子一紧。
还是在意的!
“你们皇嫂乏了,我们先行,你们接着乐!”
太子如此说,众人皆起身行礼相送。
太子伸手握着太子妃,温言,“瑶瑶,小心脚下!”
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大殿门框里,镶嵌着太子给太子妃披斗篷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