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以为那道利箭定会穿透她身子,定会疼入骨髓,未料千钧之际,突然有人如同闪电一般闪至她身边,一把环着她旋了一圈,待她震撼惊愕的站定之际,突然,耳里清晰的传来利箭入肉的撕裂声,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低沉的闷哼。
叶嫤双目一颤,下意识抬头朝面前之人望来,则见此际拥着她避过利箭的,是裴楠襄,而那森冷的箭羽,却正穿透了他的肩胛骨,突兀狰狞。
大抵是太过疼痛,他历来俊美无俦的面容突然变得苍白,只是他那眼底的关切与心痛之『色』却不曾掩饰。
“叶姑娘莫怕。在下先护你离开。”他张了张薄唇,低声朝她宽慰,说着,当即伸手过来牵住她手腕,即刻要拉着她迅速奔逃,却是正这时,平乐王与苏晏浑然不顾周遭箭雨而跃身过来,平乐王的手掌,也一把恰到好处的拍在了裴楠襄脊背。
瞬时,裴楠襄脸『色』骤变,顿时抑制不住的喷出口血水来,身子也被震得踉跄往前,连带那只牵着叶嫤的手也蓦地松开。
他身形不稳,朝前趔趄了好几步才站定,叶嫤的手腕也突然被平乐王握住,整个人也当即被平乐王拉入了怀里。
一时,鼻尖撞到了平乐王的胸膛,隐隐有些发痛,叶嫤恍惚震撼的心神,也终于稍稍被压下,目光也开始逐渐的清明开来。
她深眼朝裴楠襄望去,紧紧的凝着。
从未料到,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救她的仍是他。
纵是这裴楠襄百般不好,狡黠如狐,但他对她,终究是极好极好,甚至是几番都用『性』命来护,令人触动不已。
她不知裴楠襄这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让她欣赏他,亦或是想不服输的征服于她,让她彻底为他所用。只是无论他心思与目的究竟是何,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手段的高明,高明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攻心,惹得她心生摇晃,即便抵触于他,也不得不改变看法的对他心软。
是的,心软。
至少如今眼见他这般惨烈模样,她竟是极为难得的不愿他落入平乐王手里,从而,成为一个亡国之君。
“方才叶姑娘受危,你不曾及时来救,反倒是等朕救下叶姑娘了,你倒是及时过来抢功劳了!呵,看来大昭帝王,虽是勇猛,只可惜却终究护不住你心爱之人,平常做的也都是些表面功夫罢了,叶姑娘跟了你,也着实委屈,你连她『性』命都护不住,你还有何资格将她留在你身边?”
周遭箭雨,不知为何竟在这时突然诡异的停下。
气氛诡异清冷之中,裴楠襄突然勾唇冷笑,硬气的挑衅。
他这话,无疑是在对平乐王火烧浇油。今夜之事,平乐王本是因裴楠襄胆敢劫持叶嫤而心生不悦,如今裴楠襄再度说这些,让他心头极其愤怒。
“你方才救下朕的女人,朕自然对你感激,但你胆敢挑衅朕之底线,且方才有人放箭之事也与你脱不了干系,既是如此,朕便饶不得你!”
平乐王丝毫无心与他多言,仅冷冽出声。
裴楠襄懒散而笑,慢腾腾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才以箭刺杀之事,的确与在下无关。”
平乐王冷眼观他,并未将他这话听入耳里,朝苏晏示意一眼,苏晏当即会意过来,毫无耽搁,即刻与身边十来名已是最先赶来的暗卫挥剑朝裴楠襄迎去。
却是这回,裴楠襄并不恋战,仅与苏晏几人交手片刻,便突然跃身而起,带伤奔逃。
他速度仍是极快,无疑是将浑身所有内力都咬牙使出,强行奔逃,苏晏与在场几名暗卫也迅速追去,连带平乐王也开始抱着叶嫤迅速往前,有意观战。
却是追了不久,一行人便穿出了这片林子,抵达了一处崖头。
崖头边缘,裴楠襄孤身而立,烈烈的崖风将他的衣袍与墨发高高掀起,似是下一刻便要将他整个人都刮下崖去。
他身后便是万丈高崖,早已是无路可退。
苏晏与在场几名暗卫也未再追,仅在离他五米之距站定,低沉道:“大梁皇上已无退路,还是束手就擒为好。”
苏晏嗓音极为难得的染上了几分规劝,也终究还是想顾全大局的活捉裴楠襄,是以也不愿在此际轻举妄动,从而真正伤了裴楠襄,误让他坠落崖去。
然而这话一出,裴楠襄却毫无在意,丝毫无心回话,仅是稍稍转眸,那双深邃的双眼径直朝叶嫤落来,凝了片刻,眼见叶嫤面『色』越发起伏之际,他突然勾唇而笑,柔声问:“叶姑娘,今夜之事已然证明,在你受危之际,慕容景是无法及时救你的,也不会真正为了你而舍弃什么。但我裴楠襄却不同,我能为了你,一道跳下瀑布救你,也能为了你,挡箭挡刀,护你周全。如今,我仍是不求你任何回报,我只问你,这一刻,你可仍是心系慕容景,执意要跟在他身边,不愿随我回大梁?”
叶嫤目光一紧,思绪翻腾,并未言话。
平乐王面『色』蓦地沉了沉,总觉裴楠襄这番话格外刺耳,竟惹得他莫名心空。
他并非是护不住叶嫤,而是顾虑太多,总担心裴楠襄会有后招,也担心自己一时冲动冒然出手,非但不能救她,甚至还会害了她。
他只是想将一切都考虑周到,从而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来救叶嫤,他也并非是不愿为了她而舍弃什么,而是正是因为太过在意,才害怕任何的闪失与纰漏。
“事到如今,大梁帝王又何必再挑拨离间!你如今已是孤身一人,再无退路,你是想束手就擒,不迟苦头,还是受人刀剑相向,狼狈认输?”
不待叶嫤出声,平乐王阴沉回话。
只是裴楠襄仍是静静凝着叶嫤,根本未将他的话听入耳里。
平乐王面『色』越发沉下,当即便要伸手将叶嫤拉至身后掩藏,却是还未来得及动作,叶嫤突然出声,“我乃大昭皇贵妃,自然,得向着我夫君。裴公子的这几份恩情,我叶嫤,还是只有来世来报。”
裴楠襄目光几不可察的颤了颤,眼中皆是成片成片的落寞失望之『色』,极其明显。
叶嫤越发仔细的凝他,莫名揪心,却又片刻之际,裴楠襄突然勾唇而笑,幽远自嘲的道:“叶姑娘对慕容景倒是执『迷』不悟,只可惜,你满腔情深,终会错付!你会后悔的。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嗓音一落,不待众人反应,他袖中顿时有铁爪冒出,精准的抓住了地上那块凸起的大石,仅眨眼功夫,裴楠襄已顺着铁爪连接的那条长绳迅速跃下崖去。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惹得在场之人皆是心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