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行,极其谨慎,随行之人也不多,阵状极小。
叶嫤与平乐王共骑一马,迅速往前,待终于抵达姬宣所住之地,才见此处是一条小河之畔,河旁,仅有一座小小的帐篷而立,帐篷前生着篝火,火苗子极其旺盛。
而那满身青袍的姬宣,正懒散坐在火堆旁,双腿而盘,整个人极其闲适。
他身边,也无多人守护,仅有两名佩剑的小厮立在一旁,眼见平乐王与叶嫤一行人来,那两名小厮也无任何动作,仅抬头朝叶嫤几人扫了一眼,便已垂头下去,不再观望。
待被平乐王扶着下马站定,叶嫤的目光便径直朝姬宣落了去,此番多日不见,便觉他竟像是稍稍清瘦了几许,浑身上下的从容不迫之气,也是越发浓郁,只是他那张俊脸,她依旧是极其熟悉,丝毫未变,且脸上那淡定无波之色,也如最初一般,闲暇自若,似是平乐王来,也惹不起他半分戒备与在意。
如此之人,无疑是连平乐王这个帝王都未真正放于眼底,不卑不亢,不紧张,也不畏惧,也正是因为有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才使得那裴楠襄对他极为赏识,盼着有朝一日,姬宣能为他所用,如此一来,他要除掉大梁二皇子亦或是征战诸国,无疑是极为简单。
正思量,那姬宣已是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平缓无波的双眼,丝毫不朝平乐王打量,而是径直朝叶嫤落来,并恰到好处的迎上了她的眼。
瞬时,两人四目相对,姬宣目光蓦地柔和。
叶嫤怔了一下,咧嘴而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只是片刻之际,平乐王已是踏步上前半步,瘦削的身子就这么突然挡在了她的前方,也顺势将姬宣落在她面上的目光阻隔。
叶嫤神色微动,没吱声儿。
平乐王率先朝姬宣懒散平缓的问:“你便是大梁那赫赫有名的姬宣公子?”
姬宣面色平和,并无半分锋利之色,待平乐王嗓音落下,他微微一笑,“赫赫有名这四字,着实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大梁二皇子的幕僚罢了,登不得台面。”
他这话极是谦逊,只是语气淡然从容,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半分卑微。
说着,便话锋一转,“此地简陋,无什招待,倒让大昭皇上见笑了。只是大昭皇上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来此火堆旁坐会儿,顺便喝些在下刚刚沏好的茶?”
平乐王漫不经心的道:“出门在外,自然一切从简,倒也难得姬宣公子还准备了茶水,既是如此,朕便却之不恭了。”
嗓音一落,便牵着叶嫤缓缓往前,身后的苏晏与几名侍卫也跟着一道踏步跟来。
待几人围着火堆坐定,姬宣亲自为每位在座之人倒了杯茶,只是除了姬宣之外,无人将那茶水喝上一口,倒是叶嫤本打算喝,却又被平乐王故作自然的拦下。
这一切,皆被姬宣看在眼里,他心中自然通明,知晓这大昭帝王对他极其防备。
仅片刻,他便勾唇而笑,“大昭皇上不必如此谨慎,在下既是主动邀皇上过来一叙,便就绝不会对皇上与皇贵妃动得什么手脚,毕竟,你我如今的目的,都是一致,纵是道不同,如今这危急之际,也得摒弃前嫌,先练手对付强敌才是。”
他开始将话题绕入重心。
平乐王也喜这般爽快之人,漫不经心的笑,“难得姬宣公子看得清形势,只是依照姬宣公子这话,莫不是想与朕联手?”
姬宣不答反问,“皇上今日能来,难道不是有意结盟之意?”
平乐王神色微动,平缓自若的道:“朕的确有联手之意,只不过,朕历来都是只听公子名声罢了,不知公子真正的本事,如此,朕倒是有些担忧公子实力,万一联盟,公子不仅毫无用处,且还得拖朕后腿该如何?”
他这话极其直白,无疑是当众怀疑姬宣之能,浑然未给他面子。
姬宣也不恼,仅微微一笑,缓道:“皇上有此顾虑,本是正常。”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继续道:“这黑风寨,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裴楠襄选择先在此先行落脚,着实极其聪明。如今,大昭皇上差人将黑风寨山脚彻底围住,若是在下猜得未错的话,大昭皇上该是并无其余确切的法子能拿下裴楠襄,只能原地等待罢了,只可惜,裴楠襄历来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人,今日山上蹿下的咬人鼠虫,便是他的第一步不痛不痒的反击,许是他的第二步,第三步,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大昭皇上若要一直这么按兵不动的耗下去,无疑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这话,无疑是将平乐王的计划全盘否定。
平乐王眼角稍稍一挑,勾唇而笑,“黑风寨地势险要,领人强行攻山本是困难,且又不能随意放火焚山,毕竟,朕还想留裴楠襄活口,如此几番考量之下,只能将黑风寨所有方向的山脚守住,逼里面之人自乱阵脚,也算是以守为进,保存实力了,呵,只是听姬宣公子这话,似觉朕这法子不妥,难不成,姬宣公子还有其余更好的法子?”
姬宣稍稍坐直了身子,也不打算委婉,仅道:“大昭皇上的法子虽好,只是却太过被动,且也不适合对付裴楠襄。”
他也未给平乐王面子,再度出言否决。
平乐王面色稍稍沉了半许,极为难得的未出声。
姬宣扫他一眼,面色也稍稍染上了几分复杂与幽远,继续道:“要对付裴楠襄,不能守,一旦守得久了,变数就多了。在下今日邀皇上来,的确想与皇上联盟,倘若皇上同意,在下今夜便会亲自上山犯险,引裴楠襄下山,而大昭皇上你,便务必得差人守好山脚各个角落,待裴楠襄下山之际,定要即刻将其捉拿,不得出任何岔子。此番里应外合之举,务必得完美配合,不得出任何岔子,若不然,一旦裴楠襄下山逃脱,日后若要再寻他,绝非容易。”
平乐王微微一怔,落在姬宣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几许,“你要亲自上山犯险?”
姬宣淡然点头,随即,他目光微动,下意识朝叶嫤落去。
平乐王眼中略有精锐之色滑过,稍稍朝后倾身半许,再度恰到好处挡住了姬宣目光。
仅片刻,他慵然自若的勾唇而笑,“公子孤身去犯险,危险重重,你就不怕落入裴楠襄手里,被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