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皆是一怔,纷纷将平乐王那清冷威仪的神情扫了一眼,心生讶异与震撼,却也不敢多看,仅刹那,在场之人便全全垂头下去,恭呼万岁。
平乐王微微而笑,除了脸色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之外,目光与表情皆是说不出的深沉与冷冽,浑身威仪君临的气势也是难掩,无端惹人心畏,总觉得今日的帝王,似是与往常有些不同。
“今儿这殿外,倒是热闹。”仅片刻,平乐王淡然幽缓的出声。
说着,目光径直朝顾太傅落去,“顾太傅身为阁老之臣,何以在殿外喧哗,莫不是这么大把年纪,竟还不知宫规礼数?”
淡漠的嗓音,不曾夹杂半许温度。
顾太傅怔在当场,无端被他语气中的寒凉疏离之感慎得心头发慌。
只是即便如此,心中压着大石,他却无心退缩什么,也即便是心存良善,但如今越发瞧清了骠骑将军与右相那阴邪且落井下石的嘴脸,深觉这二人乃大患,不得不除。
心思至此,浑浊的眼中陡然有坚韧决绝之色滑动,仅片刻,他便主动朝平乐王跪了下来,当即出声,“皇上,今夜明月差人去周妃寝殿盗窃之事另有隐情,还望皇上彻查!”
平乐王眼角微挑,“朕谅解顾太傅爱女心切,只可惜,证据确凿,即便是明月,朕也不能在天下人面前徇私舞弊。”
顾太傅深吸一口气,“右相与骠骑将军等人本是一党,早有谋反之心,明月不过是这二人谋反的垫脚石罢了,只要明月一倒,周妃势必会被右相与骠骑将军等人拥上皇后之位,且身在牢中的刘晴羽也定当再度恢复宫妃身份,右相二人,是想先对后宫下手,肆意谋害皇上……”
不待顾太傅后话道出,骠骑将军怒呵,“顾太傅!你莫要血口喷人!”
顾太傅强稳心神,仅朝骠骑将军冷冽阴沉的扫了一眼,随即便再度垂头下来,朝平乐王极是恭敬的道:“微臣既是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皇上若看了证据,便知明月遭荀王不轨以及今夜宫婢盗窃之事皆是某些人设的局罢了,目的是要排除异己,先从后宫入手,再对皇上不利。”
说完,当即掏出左袖中的信笺,双手举着朝平乐王递去。
平乐王满目沉寂,并未伸手去接,面无表情。
右相与骠骑将军皆是一怔,面面相觑一番,则是片刻,右相脱口的嗓音突然沉了半许,“顾太傅,皇上面前,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顾太傅满目决绝,一言不发。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迫于无奈的最后一次机会。
明月如今的确是被剥夺了皇后身份,她差宫奴潜入周妃寝殿盗窃,便已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再加之这几日的事皆是发生得极为怪异,若说与右相等人毫无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
如今之下,荀王一倒,明月入狱,楚王如今也突然变得心思不明,像是浑然不愿趟这摊浑水,右相与骠骑将军又将矛头暗中对准了他,这般情况之下,已由不得他在仁慈与犹豫。
思绪至此,他神情越发僵毅。
却待片刻后,平乐王终是亲自伸手过来,缓缓的将他手中递去的信笺接过。他也跟着蓦地抬头,极其仔细的将平乐王的所有反应打量,则见他展开信笺读过之后,眉头微蹙,薄唇一启,便淡漠低哑的唤,“骠骑将军,右相,你二人过来。”
这回一出,皆让右相与骠骑将军二人心生疑虑。
他们也不曾耽搁,当即踏步上前,待站定在平乐王面前还未来得及行礼,平乐王便已将手中信笺朝他们递来,“你二人看看。”
右相率先恭敬的伸手过来接过信笺,待仔细瞧过之后,便双目圆瞪,惊愕震撼的朝骠骑将军望来,神情凝重之至。
眼见他如此反应,骠骑将军心头发毛,愕道:“相爷这是怎么了?”
尾音未落,右相已将信笺朝他递来,“你好生看看。”
骠骑将军下意识抬手接住信笺,垂头看清之后,双手已是抑制不住的发颤,双眼陡然迸出浓烈的震撼之色。
平乐王淡扫他一眼,适时而道:“这封信,将军可眼熟?”
骠骑将军顿觉事态严重,当即跪身在地,嗓音发紧,“皇上,这并非微臣所写。微臣便是再怎么胆大,也不敢与右相和荀王勾结,企图谋反,还望皇上明察。”
顾太傅出声道:“这封信是老夫今日去探望荀王时,荀王不注意从袖袍中落出牢栏外的,恰巧被老夫拾得,且信上的字迹也是骠骑将军的字迹无疑,如今证据确凿,骠骑将军还想蒙惑圣听?”
骠骑将军怒道:“是你!这信笺定是你伪造!本将军从未写过如此之信,且与荀王本非一路之人,何来会与荀王勾结,且……”
不待骠骑将军后话道出,顾太傅冷道:“骠骑将军口口声声说你与荀王不是一路人,那你为何还会与荀王一道去落花楼饮酒?”
骠骑将军蓦地噎住后话,凶神恶煞的将顾太傅凝着,待片刻,他才怒道:“你个奸诈的老匹夫……”
正说着,右相一把拉了拉骠骑将军,示意他噤声,随即转头朝平乐王望来,缓道:“皇上,这信笺上的笔迹,看着虽极像是骠骑将军笔迹,但骠骑将军为人,皇上也是知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背叛皇上之事来的人。且此事疑点重重,仍需彻查,还望皇上明鉴,找出事情真相才是最为重要。”
平乐王幽远淡漠的道:“右相之言有理,但这信笺上的字迹,的确与骠骑将军字迹一样,若说此信是人为造假,自是不太可能。”
右相脸色一变,惊愕的抬头朝平乐王望来,“皇上之意是……”
“大昭内乱初平,却仍有人胆敢在这敏感之期生事!既是这信笺上的字迹与骠骑将军的字如出一辙,且信笺上的内容也牵涉到右相谋反,为防万一,右相与骠骑将军,自然也该入得宗人府天牢,由宗人府彻查此事才是。倘若右相与骠骑将军当真与此事无染,朕自会在天下之人面前还二位清白,想必二位也是行得正坐得端之人,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能还你二人清白的机会。”
仅片刻,平乐王再度漫不经心回话,嗓音依旧是幽远淡漠,但却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