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彻底沉下,压抑得让人头皮发紧。
平乐王一直僵坐于原地,目光起伏剧烈,脸色越发苍白,直至许久,殿门外突然有宫奴恭敬的嗓音响起,“皇上,顾太傅求见。”
尾音未落,平乐王满心的怒意陡然倾泻,此番浑然顾不得思量,开口便杀气腾腾的道:“滚。”
短促的一字,狰狞磅礴,殿内外的宫奴皆是吓得跪地,连带那殿门外候着的顾太傅也是惊了一跳,脸色也跟着层层大变,以为是自家帝王仍在为明月之事发怒,压制不得。
顾太傅眉头紧皱,此番也不敢再求见,仅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迅速转身离去。
却待他走后不久,平乐王陡然自软榻起身,足下踉跄不稳,差点坠地,在场暗卫与宫奴皆是一惊,正要慌乱的起身搀扶于他,不料平乐王竟是惨白着脸朝殿门外冲去。
在场之人纷纷惊诧,当即追去,却待几人刚出殿门,便见自家帝王已被不知何时突然来此的几名朝中大将跪地阻拦。
这几名大将,皆是往日跟着平乐王出生入死的心腹之臣,衷心之至,虽无骠骑将军陈将军等人那般雄厚兵权,也无丞相那般显赫地位,但却是一心辅佐,毫无二心,深得平乐王器重。
这些日子苏晏离京,他们便成了平乐王身边谋事的主力,常日入宫晋见。
此番,他们皆是一早得到苏晏的传信,便急忙入宫劝谏。
苏晏信中将一切之事写得详尽,且万分嘱托一定要让他们在这节骨眼上尽量拖住自家帝王,免得自家帝王因情所致,突然离京,那时候,整个大昭京都,定当失控。
“皇上,苏丞相说了,皇贵妃失踪的那处河水虽是湍急,但礁石极多,皇贵妃极是聪慧,她定能攀住礁石自救,说不准这会儿,苏丞相已是领人寻到皇贵妃了,报喜的信笺应该已在路上了,还望皇上稍稍放宽心,相信皇贵妃,也相信苏丞相。”
这时,其中一名朝臣急忙道话。
这话刚落,另外有人继续道:“是啊,苏丞相也说皇贵妃水性极好,定不会有事,丞相劝皇上以大局为重,切莫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皇贵妃那里,苏丞相定会紧急营救,一定能护皇贵妃周全。”
午后的太阳越发灼人了些,周遭无风而起,极是沉闷。
此际的柳楚楚正于柳神医屋中喝茶,欣悦的与柳神医讲述昨夜皇后在寝殿内似是被人玷污,她说得眉飞色舞,满心欢喜,脸上的喜色分毫不掩。
却是这话一出,柳神医面色发沉,并无半分喜悦。
柳楚楚怔了一下,略微诧异的朝柳神医问:“义父,皇后受人玷污,皇上当场废了她皇后之位,义父不高兴吗?如今,皇后一倒,她便再也无法欺负楚楚,楚楚离皇后之位,也是越发近了一步。”
柳神医倒吸一口冷气,满目凝重的朝柳楚楚望来,“皇后受人玷污这消息,你从何而来?”
柳楚楚神色微动,略是得意的道:“自然是听蓝叶那丫头说的,且蓝叶还说如今这消息都已在宫中传遍。起初,楚楚也是不信,后去周妃那里去坐了坐,才知周妃也听说了这消息。”
柳神医心口一紧,脸色蓦地发白。
柳楚楚越是看不懂柳神医的反应,再度皱起眉头,低声问:“义父这是怎么了?皇后一倒,义父不高兴么?”
柳神医并未立即言话,待沉默半晌,他才极其认真的朝柳楚楚出声,“皇后乃大昭过后,她一旦受人玷污,关系到大昭脸面。宫中戒备森严,皆在皇上掌控之中,如此丢脸之事,皇上自然不会让它轻易传出,而今既是这消息全数传出,便只有一个可能。”
柳楚楚倒是将柳神医这话极为难得的听进去了,猜测了一下,“难不成是那些曾经与皇后有过节的人故意传出去的?亦如,晴羽或骠骑将军的人?又或者,先前被皇后嫁祸的周妃?”
柳神医嗓音蓦地发紧,“若是周妃或晴羽之人传出,尚且不可怕,怕的就是此事乃皇上……故意传出。”
柳楚楚愣住,不太相信,“此事本是丢脸,传出去对子玉并无任何好处,子玉怎会故意将此事传出去。”
柳神医嗓音突然变得紧烈怅惘,“怎无好处,如今后宫这几位女子,哪个家势平庸?新帝登基,最是忌讳朝臣为大,如今皇后受人玷污,各种矛头指向其余宫妃或其后面之人,大昭后宫与朝堂,也势必动荡。皇上此人,心计太深,难以揣度。楚楚,那皇后之位,你切莫要去争,这几日,你也一定要一直呆在寝宫,莫要去各宫串门了!倘若有朝一日义父不在了,无法守护你了,你也一定要谨慎言行,不可再鲁莽行事。”
柳楚楚眉头一皱,“义父怎突然说这些了?难道义父近日想回汴京去了?”
柳神医面色已是惨白,起伏深邃的目光斜眼顺着雕窗望出去,待许久,才低哑道:“并非是义父想回汴京,而是,义父研制出了一种丹药,许是,要惹来杀生之祸了。”
阳光发烫,蝉虫大鸣。
偌大的大昭宫闱,此际莫名陷入一片沉寂中,虽看似像是一潭死水,但水面之下,却是暗潮涌动,丝毫不平。
顾太傅放弃了去平乐王那里求情,只得重新回到顾明月寝殿,大肆搜查证据,奈何他领人已将顾明月寝殿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未能寻找到其余线索。
所有的矛头,仍是直直的指向荀王。
顾太傅不甘之下,再度怒冲冲的去了天牢中见荀王,却是几句交谈之下,荀王比他还要来得震怒,连称他根本不会什么毒,也不会什么药,他昨夜醉酒后连路都走不稳,怎有精力去给顾明月寝殿吹毒烟。
他一口笃定他是被人陷害,气急败坏的的在天牢里跳脚。
顾太傅终是信他这话,也终是确定昨夜之事还有幕后黑手。
他当即折返至顾明月寝殿,说了此事,顾明月阴沉着脸,整个人披头散发,再无当初的优雅倾城,反而像是恶鬼在世,满身杀气。
“爹爹不必多猜,那幕后之人,定是右相与骠骑将军无疑。”她毫无委婉,开口便是这话,态度坚决。
顾太傅犹豫一番,正要出声,顾明月阴沉道:“放眼这京都城内,谁会这么恨我入骨,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将我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叶嫤已然被支出京都城,算是出局,且她并无家势,身边无人可用,自然斗不过我,但晴羽周舞盈那两人却是不同,右相与骠骑将军身份尊崇,家底儿雄厚,再加之这二人与我本是有过节,互不相容,如此,昨夜之事,与右相二人脱不了干系。”
顾太傅眉头紧皱,“为父也怀疑这二人,只是,昨夜你寝宫的所有宫奴全被迷昏,荀王也未看见朝你寝殿窗户燃放毒香之人,这坤宁宫上下,为父也已搜遍,并未找得任何有关右相二人的证据,若无证据在手,自然不能轻易对付这二人。”
顾明月满面阴烈,“虽无证据,难道还伪造不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