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悠然的嗓音,语气也如同看笑话般似的淡漠,然而这番脱口的话语内容,却是句句带讽,犹如带血的利刃一般要将许明渊那起伏的心脉给一点一点的割裂。
太子多疑,他许明渊自是了然。
太子的冷狠无情,他许明渊自也明白。
但太子如今对他格外器重,甚至任命他许明渊执掌几位藩王,如此殊荣,汾阳王府几世难求,太子都已这般重视于他,又怎会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来毁了他许明渊?
他若想杀他,可有千万种法子,又怎会以此最为冒险的法子来对他许明渊过河拆桥?又或者,终究是因他许明渊知晓了他太多的秘密,甚至掺和了他太多之事,让他深觉一旦他许明渊突然背叛于他,那定会让他满盘漏洞,如此,多疑成性的他,便在最初让他执掌几位藩王与兵力之事时,就已提前挖好了坑,准备埋葬他许明渊,埋葬他的汾阳王府?
越想,头脑越发凌乱,心神越发剧烈起伏。
他脸色也抑制不住发白,却是许久之后,他才稍稍回神过来,修长的指尖将叶嫤的脖子松开,待得叶嫤得到解脱并大吸几口新鲜空气后,他的黑瞳沉沉的凝她,突然问:“嫤儿,即便我最初毁了你我之间的誓言,但我也从不曾故意伤害你,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法子补偿于你,而今,你终究还是要与我决裂,彻底想置我于死地?”
叶嫤神色微动,未料他会突然转移话题。
她再度抬眸朝他仔细打量,只见他脸色发白,表情紧烈而又怅惘,整个人都像是憋满了棘手与伤怀之事,释然不得。
叶嫤忍不住勾唇而笑,突然,竟是莫名喜欢看他如此吃瘪而又颓然无力的反应。
待默了片刻,她便径直迎上了他的眼,笑得懒散如初,“是啊,你从不曾故意伤害我,但你却给了我灭顶之灾。当初,你许明渊要迎娶叶箐,哪怕你提前与我解释几句,我也不会这般恨你,哪怕你当初在与叶箐成婚当日为我求句情,我也不至于在你大婚当日被打得差点去见阎罗,又哪怕你一直将叶箐关禁闭,哪怕你阻止叶嫤毁我娘亲灵位与骨灰,我叶嫤,都会施舍着留你性命,只可惜,你许明渊从来都是如此自私,自诩为了大义为了汾阳王府的兴衰而奋斗,而努力,而绝情,可最后呢?最后啊,你历来攀附的太子,也将你视为了眼中钉,呵。”
她再度自然而然将话题绕了回来。
许明渊目光层层的发紧,“嫤儿,你都这样了,还想挑拨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你究竟要害我到何程度你才肯罢手?嫤儿,我们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难道不好吗?我以后会补偿你,会照顾你,待我被太子封王之后,我便会让你做我的王妃,那时候你要如何惩处叶箐,如何报复叶家,我都遂你的愿。”
叶嫤犹如看疯子似的看他,心生淡漠,已是无心与他再做无用之争。
她仅是沉默一会儿,才低沉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我早已回不到当初了?我是恨叶箐,但我也依然看不起你。你许明渊自私自利,弃我在先,毁我在先,即便你当初娶的不是叶箐,我依然会恨你。”
许明渊眼中顿时漫出哀伤之色,待得半晌,才自嘲道:“你恨我也好,你恨着我,便证明你还在意着我。”
说着,修长的指尖忍不住朝叶嫤额前的头发探来。
叶嫤满面冷笑,手脚都被绳索绑住而反抗不得,仅下意识仰身后挪。
他探出的手指顿时探空,目光深深的将叶嫤凝了片刻,随即身体前倾,那僵在半空的手指继续朝叶嫤探来,直至叶嫤后背抵住壁墙避无可避,他才恰到好处的将指尖探上了叶嫤的额头,顺势摸了摸叶嫤的头发,待叶嫤正要挣扎之际,他又即刻将手指收回,强行按捺心绪的朝叶嫤道:“我许明渊曾许诺过护你一生,那我便不会食言,无论这些日子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会包容于你,就当我是在为之前的伤害补偿你了。”
说着,深吸一口气,语气越发的悲凉厚重,“嫤儿,你先好好呆在这里,待我处理完外面的一切,我便会来接你了。”
嗓音一落,开始伸手将叶嫤重新抱入了柜子里,待得正要抬手将柜门合上,叶嫤突然咯咯而笑,嗓音阴柔而又决绝,“你最好是放了我,亦或是杀了我。你将我困在此地也无用,只会越发加深我对你的仇视。”
许明渊浑身一僵,勉强而笑,“没关系,你恨我便是在在意我。我以后会让你改观,会补偿于你。日后,我们会慢慢相处,我会将你变为从前那般模样。”
叶嫤笑道:“你若执意如此,那便走着瞧。你今日仍旧留我一命,他日,我便能亲自手刃于你。”
许明渊强忍着情绪,“嫤儿,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说完,缓缓将柜门合上,待他的视线被柜门阻隔,再也看不见叶嫤面容之际,他心绪狂涌,眼中顿时发紧发红。
刻骨铭心的爱,最终却成了刻骨铭心的痛。
他心中那般柔弱的女子,如今,早已陌生得让他束手无策,不敢相认。
这,还是她吗?
所有悲凉的心神在汹涌剧烈,他早已没有任何心思再逼问她是否对藩王大军下了毒,更无心思再在她这里找到任何一丝半毫的慰藉。
他许明渊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可惜,她终究还是不理解他,甚至,根本不愿意再理解他。
思绪至此,他捏紧了袖袍中的拳头,踉跄起身,双腿发沉的开始朝屋门行去。
眼见他神情抑郁,在旁的几名兵卫皆极为担忧,却是欲言又止一番,都没问出话来。
待出得院子后,许明渊简单交代几句后,便握着缰绳登上了马背,正要打马离开之际,心头却又蓦地不安,当即稳住烈马并回头朝不远处的几名兵卫抬手示意,差他们上前来。
兵卫们当即往前,纷纷站定在他马下。
许明渊略是警惕的朝周遭扫了扫,极其低声的朝兵卫吩咐,“将她即刻带回汾阳王府密室,切记此事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提及。”
兵卫当即应声,待许明渊前脚一走,便带着叶嫤从这院子的暗门里迅速离开。
则也仅仅是片刻之际,苏晏得了消息便亲自领人突袭这座院子,奈何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搜遍,都未能搜到叶嫤任何踪迹。
许明渊策马迅速回到了营地,只奈何,太子仍是先他一步抵达营地。
眼见他迟迟归来,太子暴怒,一脚便朝许明渊蹬来,大骂,“废物!你竟还知晓回来!”
太子这一踢,无疑是动了内力,许明渊整个人都被他暴躁的踢飞五米之远,而后重重跌下。
许明渊顿觉浑身骨头散架,身上疼痛不堪,五脏六腑顿时汹涌而起,刹那之间,眉头一皱,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在旁几名藩王皆看得脸色发紧,人人自危,对太子更是心惧。
奈何太子却觉得不够,他再度踏步朝许明渊行来,极为干脆的抬脚踩在了许明渊侧脸,那双染着怒意与阴邪之气的瞳孔居高临下的锁他,似是将他彻底当做了脚底的蝼蚁。
许明渊努力抬眸朝太子扫了一眼,心头发憷,也着实不喜太子这般看他的目光。
“殿下息怒,昨夜营地失火,皆因裴太子身边的车夫所起,且在下已……”他腮帮被踩,此番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的费劲儿,且唇瓣每番一动,便有鲜血自唇角溢出,突兀而又狰狞。
却是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太子更是怒得不轻。
他恶狠狠的加重了脚踩的力道,差点就要将许明渊的脸骨彻底踩碎,“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嫁祸裴太子?你口口声声说是裴太子的车夫所为,那你可有证据?”
许明渊顿时被他这话噎住,沉默一会儿,紧着嗓子道:“那车夫已被精卫不小心射杀,殿下若是当真要证据,在下可让精卫将那车夫的尸首拖来。”
太子怒得笑出声来,咬牙切齿的道:“许明渊啊许明渊!本殿一直欣赏于你,只可惜你竟敢在本殿面前如此膨胀与欺瞒!凭你之本事,若要当真留得证据,又怎会让那车夫轻易的死?如今死无对证,你差人将车夫的尸首拖来给本殿又有何用处?难不成还要让本殿去质问那尸首?且裴楠襄是何人物?他历来与本殿交情甚好,岂会坏本殿之事?”
说着,眼珠一转,脸色越发阴狠,“莫不是你许明渊早有野心,亦或是你汾阳王府另有想要拥护的明主,是以,你便想趁此机会将本殿一军,先杀本殿一个措手不及,是吧?”
许明渊脸色骤变,“在下不敢,在下与汾阳王府上下皆对殿下忠心耿耿,岂会做出对殿下不利之事。”
太子嗓音犹如寒冰,阴测测的道:“如今所有事实皆摆在面前,你还想狡辩?本殿将几位藩王交由你管制,将大军交由你指挥,本殿对你如此器重,你却让军中发生火烧与中毒之事!如今,粮草被焚,满军将士因中毒而毫无斗志,本是雄狮之军却成了一盘散沙!若不是你许明渊从中作梗,本殿这好好的大军,岂会一夜之间颓丧至此?”
这番震怒之言入得耳里,顿时令许明渊震惊难耐。
他抑制不住的道:“在下对殿下忠心耿耿,从未在背地里动过手脚!还望殿下明察!”
太子怒笑道:“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便转头朝在旁几个藩王望去,阴森冷冽的问:“将你们方才与本殿说的话再说一遍!本殿好让他死得明白!”
几个藩王浑身一颤,待面面相觑一番后,有人紧着嗓子道:“当时臣下们提议庆功,许世子最初是一直阻拦,后来不知怎的他就突然答应了,且对此事还极为热络,前后态度着实异常。后来,昨夜开始庆功宴后,臣下们都觉得那酒的味道有些怪异,但臣下们也未多虑,只因酒是太子殿下所赐,又是许世子亲自差人迎入营中的,想来定是没什么问题,却不料昨夜饮酒之后,臣下们就觉得浑身不适了,那时又突然爆发火情,派出的精卫也与臣下们说过,当初他们都发现最后一个凶手了,奈何许世子却不让他们跟随了,反而是独自一人去会那凶手,最终,许世子未能将那凶手缉拿归案,说是凶手武功极高,跑了。可许世子武功如此高强,究竟要何等的高手,才能在许世子眼皮下逃脱?”
说着,嗓音一挑,“昨夜之酒是殿下所赐,殿下自然不会害臣下与军中将士,是以这唯一的可能,便是许世子对酒动了手脚。再者,若非许世子干涉,精卫早在昨夜就将那最后一名纵火凶手缉拿归案,奈何许世子故意将那凶手放走。这一前一后之事,许世子嫌疑最大,至于是非如何,还望殿下明断。”
冗长的一席话,句句都在针对许明渊。
许明渊满目不可置信的朝那几个藩王望去,眼中爆发着浓烈的怒意,藩王们仅朝他扫了一眼,便脸色微变,不敢再朝他看。
如今军中出了这等大事,自然得要一个人来背锅,是以这许明渊,便成了最好的背锅之人。
许明渊心头已是了然,忍不住愤怒而笑,他再度努力的将目光朝太子落去,“殿下信吗?殿下当真信他们一派之言,认定这些事是在下捣的鬼?”
太子双眼稍稍一眯,瞳中迸发着阴森之色,“人证皆在,本殿,自然信。”
嗓音一落,再也无心给许明渊解释的机会,他抬脚猛起,当即就要动用内力将许明渊脑袋踩碎,不料顷刻之际,远处突然有阵阵地动山摇似的马蹄声响起。
那些马蹄声极其的浑厚,迅速靠近,此番仅随意一听,便觉来人众多,至少在万人之上。
太子心头一惊,整个人蓦地怔住。
许明渊趁势一把将太子推开,整个人都从地上翻起逃跑,且速度如电如箭,快得惊人。
太子陡然回神过来,咬牙切齿,转头朝身边御林军瞪来,“追!去将许明渊首级取来本殿面前!”
御林军当即得令,迅速跃走。
在旁几位藩王早已被那越来越近的大批马蹄声震得六神无主,忍不住朝太子问:“殿下,您看那些来人,究竟是敌是友?”
太子心中大烦,暴躁道:“是友便接纳,是敌便攻打!如今正是尔等建功立业之际,还不披上铠甲给本殿迎去?”
藩王们浑身一紧,脸色骤白,着实不敢恭维自家殿下这话。
只道是若在前几日还好,他们自然愿意率军攻打来犯,但如今军中将士皆已中毒,士气不振,这般情况下怎能出战?
万一那些来人当真是敌,他们几个率军迎敌,定会如前夜镇国将军大军一样,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心思至此,几位藩王皆不敢轻易应太子这话。
奈何太子已是暴怒,恶狠狠的威胁他们迎战,无奈之下,几位藩王仅得妥协称‘是’,急着披上铠甲去整军,而待领着那些稍稍还能爬上马背的兵卫策马朝前策马迎去之际,远远瞧得那些大阵状而来的大军之中正有旗帜飘摇,而那些旗帜上的字,不是‘燕’便是‘荀’。
几个藩王顿时脸色发紧,心口陡跳,此番便是傻子也知来军是燕王与荀王的大军,且又闻说燕王荀王近些日子对朝廷意见极大,早有造反之意,他们浑然不敢轻敌,更不敢以孱弱之军去迎击燕王与荀王的铁骑军,则待犹豫片刻,几个藩王便忍不住策马调头而跑,当即想要领军回得营地让太子亲自出面去镇住燕王与荀王二人。
奈何,待几个藩王领军回得营地,那本在营地的太子早已跑得无影,藩王们顿时惊得不轻,六神无主,有副将忍不住跪地愤慨而吼,“大敌当前,太子弃我等而去,无疑是要将我等这些中毒孱弱之兵落入燕王荀王的刀下!”
这话一出,顿时勾起在场所有之军的共鸣,顷刻之际,所有将士纷纷跪地成片,大呼让几位藩王救命。
几位藩王浑然未有任何应对之策,本是匹夫之人,谈何计谋,只是紧急之下,几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要率军落荒而逃,奈何还未真正逃远,所有之军,便被燕王与荀王的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知晓这消息时,平乐王正坐在王府的偏院内,面色幽远无波,让人看不出他任何的心神。
待暗卫将此事禀告完毕后,他仅淡漠低沉的问:“苏晏可有寻见王妃?”
暗卫垂头下来,按照苏晏的吩咐恭敬道:“还不曾。苏大夫领人去许明渊藏王妃的小院扑空了,但苏大夫可万分确定,王妃如今还活着,只是被许明渊重新换地方藏着了。”
平乐王微紧的目光这才稍微的松懈下来,本是淡漠成片的俊脸,此际也稍稍漫出了半缕释然,待沉默一会儿后,他抬手朝暗卫一挥。
暗卫们弯身一拜,恭敬告退。
则待暗卫刚刚离去,顾明月便已盛装而来。
今日,她竟着了一身凤袍,头戴凤冠,整个人穿金戴银,无疑是比那宫中的皇后还要来得奢华富贵。
待站定在平乐王面前,她便柔柔而笑,抬手便朝平乐王弯身而拜,最后再跪身下去,彻底的按照宫规礼仪为平乐王行了一个大礼,樱桃红嘴里迸出柔腻的腔调,“妾身,拜见皇上。”
皇上……
乍闻这二字,平乐王眼角微挑,眼中有锋芒之色掠过,却又转瞬即逝。
他仅朝顾明月勾唇笑笑,“明月怎与我开起这般天大的玩笑了?快些起来吧,我胸口伤势未愈,无法弯身扶你。”
顾明月满面灿然的笑容,毫无起身之意,抬头朝平乐王道:“明月未与子玉开玩笑,明月方才得到爹爹差人来报的消息,说是燕王荀王已领军而来,控制住了城外几名藩王的大军。如今,爹爹正与燕王荀王商议着攻城之事,许是不久之后,太子与皇后便会彻底落败,那时,爹爹与燕王和荀王皆会拥子玉为皇。”
说着,嗓音越发的柔和,“最多两日,子玉便会成为大昭的新帝,明月为子玉行如此帝王之礼,本也是早晚之事。”
平乐王故作叹息,“燕王与荀王强势而来,即便他二人与太傅交好,又怎会真正顺从太傅之意拥我这个无能之人为帝?许是到时候燕王与荀王打赢此仗,便要拥他们自己的子嗣为王呢?”
说着,朝顾明月自嘲而笑,“我此生能对明月你失而复得,便已让我满足,为不为皇,我已不在意。”
顾明月听得满面动容,她就知晓她的子玉从始至终都对她情根深种,绝不容易被什么野鸡给轻易的纠缠走。
她笑得格外的倾城绝艳,主动起身过来坐定在平乐王身边,整个人顺势靠在平乐王肩头,缓道:“子玉放心,有我爹爹在,燕王与荀王定会辅佐于你,你不必担忧。且明月以前糊涂,让你受伤了一回,以后,明月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与你一道白头。”
柔情而又坚决的嗓音,再加上顾明月这绝美惊艳的容貌,着实让人难以把持。
奈何平乐王脸色浑然未有任何变化,连带笑容都虚浮眼底,他仅是随口低应两声,而后便抬手轻抚顾明月的头,本是看似宠溺之举,却是片刻后,顾明月竟莫名发困,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瘫软在软榻睡了过去。
平乐王转头朝顾明月扫了两眼,才淡然起身,抬手理了理衣袂,踏步出屋。
待行至屋外见得顾明月的侍奴,他漫不经心的道:“侧妃突然发困睡却,尔等莫要吵她,让她好生睡。”
侍奴当即点头。
平乐王不再耽搁,唇上勾出一抹幽远而又清冷的弧度,踏步朝暗道行去。
此际的宫中,表面看着仍是一派平静。
然而皇后与太子一党则心头有些发虚,浑然坐不住了,紧急招心腹之臣入宫议事。
因着燕王与荀王突然领兵而来,且摆足了要攻城的决心,此事极为棘手,全城严密布控之中,连带太后与皇上的葬礼也被迫不得已继续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