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运气着实是不好得很,这样都能被他逮个正着。
叶嫤心中涌出层层的叹息。
“王妃不是睡了么,怎还站在屋中?”他再度笑盈盈的问,俊美风华的面上并无半分的戏谑,嗓音也不曾夹杂任何的调侃,反倒是柔情似水,酥人骨头。
叶嫤眉头一皱,思绪跟着腾腾的翻转,正要故作自然的解释,却是后话未出,他再度关切的出声道:“可是王妃常日有梦游之症?此症可并非太好,若是当真梦游便易撞倒桌子凳子亦或是摔倒,日后,王妃夜里就寝,便让婢子好生在你榻边守着吧。”
叶嫤干笑一声,“是啊,裴公子说得有理。我偶尔之间的确会犯梦游之症,可是吓到裴公子了?”因着顾忌这裴楠襄的真实身份,她终究不敢再在他面前自称‘本妃’。
他则稍稍敛住面上的笑容,心疼的将叶嫤凝着,那双温柔的双眼里似是积满了深情,让人稍稍望之一眼,便会彻底在他那汪柔情温暖的海洋里沉沦下去。
叶嫤仅朝他对望了一眼,整个人都差点被他那双眼睛吸进去,刹那间,心有震颤与后怕,她故作自然的垂头下来,再不敢朝他望去一眼。
“在下并未被吓着,在下只是担心王妃受伤。”仅是片刻,他再度关切出声。
叶嫤目光颤了两颤,满面尴尬,一时之间,竟被他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遥想曾经许明渊在她面前也说过极其温柔的话的,但那温柔的程度啊,哪里及得上裴楠襄。
只道是这人明明与她只有几面之缘,但却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这般温柔暧.昧之言,且偏偏他这话虽是有些出格,但他那语气却是纯净入水,让人听不出半点的轻挑与不恭来,是以,这裴楠襄高明就高明在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清雅高洁,气质出众,是以,他说出来的话,即便极其的暧昧,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轻挑,不会极其抵触他这话,更也不会随意的将他认定为浪荡子。
“多谢裴公子关心。只是,我家王妃的确是在休息了,不如,裴公子今夜先回去,改明日再来。”片刻之际,苏晏略是恭敬的朝裴楠襄出了声。
裴楠襄却并未将苏晏这话听入耳里,仅温和的将叶嫤望着,缓道:“今夜天气正好,不热不凉,不知王妃可愿与在下一道去东湖走走?听说,今夜东湖有斗诗会,极为热闹,不知王妃可有兴致?”
叶嫤微微而笑,“裴公子,我如今的确想休息了,以后有机会再与你去吧。”
他面露失望,也未立即言话,只是待沉默一会儿后,缓道:“也罢,终究是在下来得不是时候。”说着,目光静静的落定在叶嫤身上,“本是有一样东西,在下准备在东湖之际送给王妃的,如今王妃既是不愿去东湖,在下便现在将它送给王妃吧。”
嗓音一落,他伸手入袖,掏出了一只锦盒朝叶嫤递来。
叶嫤朝那锦盒扫了一眼,只见那锦盒的雕花极为精致,一时之间,心有戒备,仅是故作笑容的道:“裴公子的心意,我领下了,但裴公子的礼物,我的确是不能收的。也如裴公子所说,相识一场,如今再见便就是故人了,裴公子不必如此多礼与客气。”
他缓道:“这并非贵重之物,还望王妃接纳。”
叶嫤立在原地不动。
他也一直这么伸着手,一动不动,似是有意要让叶嫤接下这只锦盒。
苏晏眉头皱得更是厉害,正要开口朝裴楠襄相劝,却是后话未出,裴楠襄继续朝叶嫤出声道:“王妃若当真当在下是故人,便收下这份礼吧,只有如此,在下才可安心。若是不然,在下只会觉得是在下何处对王妃不周,惹王妃厌恶在下了。”
叶嫤心口抑制不住的挑了挑。
他可是大梁的太子,便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厌恶他的。
叶嫤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再度抬眸朝他望去,眼见他满面执着,她终究是暗自一叹,随即妥协道:“裴公子莫要误会,我对你并无什么成见,只是想着上次才收了裴公子的一幅画,这次再怎么都不好意思收裴公子的礼了。但既是裴公子执意坚持,那我便只有却之不恭了。”
说完,便缓步上前站定在窗边,抬手将他手中的锦盒接过。
他顿时面露释然,“在下也并非是要与王妃客气,而是在下的确想真心送王妃礼物。”他温柔的笑,说着,话锋也跟着稍稍一转,继续道:“对了,在下近几日也从太子那里听说过一些有关王妃的事,闻说王妃琴棋书画皆是精湛,是以,在下前两日为王妃送了一幅画,如今也想王妃送在下一幅画像。想来相识一场,王妃又几番见过在下相貌,是以,王妃该是画得出在下的形貌的,待得后日,我们便能再见面,那时,希望王妃能送在下一幅属于在下的画像,在下也定然会将王妃送的画像裱起来挂在寝屋。”
叶嫤眼角一抽,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却是还未真正反应过来,裴楠襄已不再多呆,温柔告辞一句后,便转身离去。
这回,苏晏终究不曾亲自送裴楠襄出去,仅是让门外几个侍奴好生将裴楠襄送出府去。
待得裴楠襄一行人彻底走远,苏晏才叹息一声,朝叶嫤道:“裴楠襄如此纠缠,王妃准备如何对付?”
叶嫤深吸一口气,脸色也跟着全然沉了下来,没说话。
她仅是抬手稍稍将手上的锦盒打开,便见锦盒内是只木镯子,且镯子上雕刻着极为精致的花纹,虽不贵重,但却是极为精致,且此番稍稍细观,便也能一眼见得镯子上那‘楠襄’二字,叶嫤顿时了然过来,这镯子,定该是裴楠襄亲手雕刻的了。
这般一想,心境更是厚重得难以附加。
那裴楠襄啊,当真是盯上她了呢。
“他身份太过特殊,本妃岂敢随意应付他?若没个万全之策,强行拒绝,一旦将他得罪,本妃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呢。”叶嫤默了片刻,才朝苏晏道了话。
说着,神色微动,稍稍挑着嗓子又道:“裴楠襄入府之事,王爷可知晓?”
苏晏点头。
叶嫤心生暗恼,平乐王既然知晓裴楠襄入府,他怎不差人委婉拦着,甚至还让苏晏这般堂而皇之的领着裴楠襄来她的寝院?
她叶嫤虽为他手中的棋子,但再怎么也是他名义上的正妃吧,那裴楠襄都光明正大的在他眼皮下勾引她叶嫤了,那平乐王竟然还坐得住?
难不成,自打他被顾明月戴了绿帽子后,平乐王就已经习惯绿帽子了?
心思至此,叶嫤啧啧两声,“王爷倒是当真大度呢,裴楠襄都这般不可一世的入府来了,王爷也还无动于衷,也是心思幽远宽广,着实非常人能及。”
她也没法以此事来责怪平乐王,仅是夹枪带棍的对平乐王讽了几句,而后便将手中的锦盒收好,朝苏晏道:“这里没什么事了,苏大夫回去吧。”
苏晏满目复杂,欲言又止,待得犹豫一番,才朝叶嫤低沉道:“裴楠襄对王妃目的明显,如今王爷又不好亲自出面与裴楠襄正面相对,是以,望王妃务必得谨慎小心,莫要轻易着了裴公子的道。毕竟,裴楠襄此人,一旦与其沾染上关系,便绝不容易摆脱。”
叶嫤深吸一口气,知苏晏是在为她好,仅道:“苏大夫放心便是。”
苏晏仍是有些不放心,深眼凝她几眼,却是片刻后,终究还是稍稍点头,转身离去。
待得苏晏彻底离去,叶嫤才抬手将雕窗合上,独自坐在灯火下将裴楠襄送的这只手镯仔细打量,半晌后,本也打算将手镯随意丢放在屋中的木匣子里,却又待思量片刻,终究还是将镯子揣入了袖中。
翌日,她不打算出府。
楚凌轩今日大婚,她虽不愿去阻拦,但心口终究是有些不畅。只道是凭苏若溪那般极有手段的女人,成亲之后定会将楚凌轩管得死死的,那时候,她叶嫤若要再与楚凌轩见面亦或是商议要事,自然难如登天之事。
这般一想,心思便有些厚重。
待在屋中坐了半晌,她才稍稍敛神下来,开始亲自搬着笔墨纸砚等物坐定在院中的石桌旁,开始研磨画画。
平乐王都不介意裴楠襄入府和她相见,她自然也不介意给裴楠襄画幅画像。
那裴楠襄啊,平乐王不愿帮她拦她,她自己又没法拒绝他,那便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画画,走一步算一步,先行应付。
她终究是不打算得罪裴楠襄的,也没那个胆量,倘若后日裴楠襄言笑晏晏的问她要画像,她两手空空,怕是干笑也没法化解那场尴尬才是。
心中通透,是以,她画起画来也略微仔细与投入。
院中的几个婢子皆站定在桌旁,时而为她摇扇,时而为她茶碗中添水,伺候她倒是伺候得越发殷勤,只是许久之后,叶嫤画纸上的人物逐渐清晰,婢子们朝那画纸上的男儿一扫,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落掉。
那画纸上的人,是个男子无疑,且相貌看似极好,奈何却偏偏不是她们家王爷。
婢子们心头震撼不平,惶恐不安。
则是正午之际,其中两个婢子出院去后厨为叶嫤端午膳,便抑制不住忧心忡忡的将此事与厨子们说了几句,哪知厨子们也不是藏得住消息的人,忍不住将此消息彻底宣扬了出去。
一时之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府的小厮与婢子皆知,且府中之人个个都震得心口发虚,只道是自家王妃可能是不想活了,竟然敢在王府里公然画一个男人,有意给自家王爷戴绿帽子,红杏出墙!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