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思量,柳楚楚已是站定在了她面前,娇柔盈盈的笑望着她。
叶嫤淡笑道:“几日不见,自然是想念柳姑娘,是以便对婢子问了一句,没想到柳姑娘竟是突然出现了。”
柳楚楚神色微动,眼中略是荡出几许轻蔑,“难得王妃姐姐竟还会想念楚楚,楚楚倒是受宠若惊。只是今日闻说太后娘娘要离府回宫,楚楚便想过来送送,没料到竟是迟了一步。”
说着,不待叶嫤道话,她目光顺势在叶嫤脸上逡巡一圈,眼见叶嫤面色正常,并无病态的苍白之色,她慢悠悠的问:“王妃的身子好些了?”
“已是养病两日了,若是再不好些,我怕是又得去趟鬼门关了。”叶嫤漫不经心回了话,说着,也不打算与柳楚楚拐弯抹角的纠缠,开门见山便道:“闻说晴羽姑娘已是成了王府的侧妃,不知楚楚姑娘你……”
话刚到这儿,下意识顿住。
柳楚楚面上顿时露出羞涩之意,忙道:“晴羽姑娘抚的琴深得王爷喜欢,升为王府侧妃也是正常。而楚楚却没有晴羽姑娘那般好命的,王爷如今也只是让楚楚掌管王府后院之事罢了,并未真正给楚楚妃子的名分。”
是么?
平乐王竟是让这名不见经传的柳楚楚打理后院之事?
叶嫤心生诧异,思量一番,心头顿时通明。
寻常来说,能有资格打理府中后院之事的人,便只有府中的正妃正妻才有这般资格,而平乐王让柳楚楚打理后院,不必多说,也是想将柳楚楚扶正了,且所谓的名分对柳楚楚来说,也不过是早晚之事,许是不久,她叶嫤这所谓的平乐王妃,便该让贤了。
“王妃,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王爷如今让楚楚打理王府后院,让王妃为难了?毕竟,王妃乃王爷的正妻,按照道理与资格来说,自然也该是王妃打理后院才是。”
正这时,柳楚楚那柔然戏谑的嗓音再度扬来。
叶嫤应声回神,并未生气,仅是勾唇而笑,缓道:“王爷让柳姑娘打理王府后院,便是极为看重柳姑娘,是以,我在此便先恭喜柳姑娘了。且王爷对柳姑娘终究是极为喜爱的,以后,只要柳姑娘一心侍奉王爷,柳姑娘定能彻底成为这平乐王府的女主子。”
眼见叶嫤并无半分失落悲伤之意,柳楚楚倒是眼角一挑,慢腾腾的问:“王妃不生气么?毕竟,打理后院之事,本该是王妃来做才是。”
叶嫤淡笑,“王爷并不待见我,如我这般处境,岂敢生气。”
柳楚楚神色微动,面上这才漫出几许满意之色。
叶嫤也不耽搁,待与柳楚楚再度闲聊两句,随即便自然而然的告辞离去。
待得叶嫤领着婢子缓步走远,柳楚楚面上的笑容才彻底沉了下来,一时,眼中漫出几丝冷气,起起伏伏,消停不得。
子玉对叶嫤如何,她自然是知晓,是以,她并不担心子玉会突然对叶嫤心生情感,也不担心子玉会喜欢叶嫤,她如今担心的,是太后那里。
毕竟,这两日太后一直住在王府内,对叶嫤可谓是极为待见与喜爱,她也曾拉着晴羽一道去委婉的求见太后,准备在太后面前好生表现,至少得给太后留个好印象才是,奈何她与晴羽双双在太后那里吃了闭门羹。
是以,太后根本不曾将她与晴羽放在眼里,仿佛是只要子玉招入王府的女人不威胁到叶嫤的正妃身份,太后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如此一来,她柳楚楚若要一直陪伴在子玉身边,且荣登平乐王府正妃之位,那么叶嫤与太后二人,便恰巧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
思绪至此,柳楚楚稍稍回神过来,足下微动,缓步而行。
她一路踏至了平乐王主院的院门外,此际,那条拴在院门外的藏獒正凶神恶煞的望她,仿佛要吃人似的。
柳楚楚浑身有些紧绷,着实是极怕那凶恶的东西,仅是强行努力的镇定,朝立在院门外的几名小厮望去,差小厮们入屋为她传唤一声。
小厮们犹豫片刻,才入了院门通报,则是片刻后,小厮去而复返,邀柳楚楚入院门。
柳楚楚极是担心那藏獒,足下试探的朝前一步,藏獒便朝她又扑又吠,若不是藏獒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粗壮的铁链子,此番藏獒定是要扑到她身上来。
柳楚楚吓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在场小厮们也有些无奈,犹豫一番,便朝柳楚楚劝道:“柳姑娘放心,那藏獒脖子上的铁链子可粗了,不容易断的,你足下稍稍快些就入院门了。”
柳楚楚仍是僵在原地不敢动。
这两日来,她见子玉都是在王府的花圃内见的,不曾再来过这主院,却是今日也不知怎的,子玉竟未曾去花圃坐着喝茶,反倒是一直呆在主院,令她根本不敢主动入院靠近。
她本也是想卯足了劲儿的朝前冲入院门的,奈何那藏獒一直凶恶的盯她,血盆大口也大肆的张着,猛烈强健的身子各种激烈的要朝她扑来,那般凶猛的架势,又将她满身的勇气吓得碎裂开来,却是正待与藏獒僵持不下之际,平乐王突然被小厮推着出了院门来。
柳楚楚猝不及防怔愣,待回神过来,顿时双眼发红,委屈之至的道:“子玉,这只狗太是凶猛,楚楚……”
不待她后话道出,平乐王已淡然出声,“太后御赐的东西,本王也无法丢弃。”
柳楚楚眉头一皱,委屈的噎住后话。
平乐王被小厮推上前后便招呼柳楚楚一道去花圃,且脱口的嗓音极是温和,柳楚楚这才敛神下来,勉强的朝平乐王笑了笑,随即踏步跟去。
则待两人一道在花圃的亭中坐定,不待平乐王出声,柳楚楚便已柔柔弱弱的开口道:“子玉,方才不久,太后娘娘离府回宫了。”
平乐王神色微动,故作诧异,“本王都不曾接到这消息,楚楚你是如何知晓的?”
柳楚楚犹豫一番,缓道:“楚楚也是听婢子说的,好像是王妃说子玉正病着,不想让子玉去送太后,是以,便差人将太后回宫之事瞒了下来。”
说着,叹息一声,目光小心翼翼的扫着平乐王的俊脸,“王妃也是好心了,想让子玉好生休息。只是,子玉又不是不能出主院了,被人推着走动走动也是可以的,更何况太后娘娘还是子玉最是亲近的皇祖母,此番太后离府,王妃再怎么都不能一手遮天的将此事瞒下来,不让子玉出来送送太后的。再者,王妃不让子玉送也就罢了,晴羽才刚刚升为王府侧妃,按照礼数,也是该出来送太后的,但王妃仍是没让人通知晴羽,太后娘娘那里,怕是也得因晴羽不曾前去相送而觉得晴羽毫无礼数了。”
冗长的一席话,平乐王听得慵然懒散,面上却是并无太大反应,也不知他有没有将她这话听进去。
柳楚楚一时有些紧张。
这些话虽为胡编乱造,有意要将祸水往叶嫤身上引,但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不敢得罪太后,那就只有得罪叶嫤,她千辛万苦随着子玉来这京都,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她只有子玉,是以自然不会将子玉拱手让人,更也不会像晴羽那般,仅得个侧妃之位便心满意足。
思绪至此,她心口微微发冷,故作自然的垂头下来,继续道:“子玉,楚楚这话,你可是听进去了?”
这话一落,平乐王才慢腾腾的笑,“自然是听进去了。楚楚这话之意,想说明什么?”
柳楚楚微微一怔,没料到平乐王会这般问,却又待沉默一会儿,便低声道:“楚楚仅是想说,王妃在府中一手遮天,行事也并非顾及他人处境,更也没打算将子玉楚楚以及晴羽放在眼里。”
平乐王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儿着指头上的扳指,“那依照楚楚之意,我该如何惩处王妃?”
柳楚楚面上稍稍漫出几许喜色,却并未在平乐王面前太过表露,仅是低垂着头,故作惶恐的道:“楚楚不知。王妃是子玉的正妃,楚楚无名无,岂敢说出责罚王妃的话来。楚楚今日说的这些,只是想给子玉提个醒罢了,毕竟,依楚楚所见,王妃的确是个不太容易相处,也不太容易顾及他人感受的人。”
平乐王双眼稍稍一眯,狭长的眼中顿时有冷色浮动,但柳楚楚一直低垂着头,不曾发觉。
待得沉默一会儿,平乐王才慢悠悠的道:“倒是有劳楚楚提醒了。还是你贴心,这些事都会与我说。倘若不是楚楚你,我倒还不知王妃竟瞒着我做了这些事。”
说着,嗓音一挑,“我等会儿便差人去彻查此事,倘若当真是王妃有意将太后离府之事隐瞒于我,我定不饶她。但若是有人故意中伤王妃而传出的王妃一手遮天之事,我自然也不会轻饶那中伤王妃的人。毕竟,我这人啊,眼里容不得沙子,生平之中最是不喜有人欺瞒于我。”
柳楚楚目光一颤,浑身蓦地一紧。
平乐王轻笑两声,也不就此多言,仅是抬头瞅了瞅天上的日头,兴味盎然的道:“我今儿起得晚,倒是没吃过早膳,正巧楚楚也在这里,便陪我一道吃吧。”
说完,稍稍抬头朝亭外静立着的小厮吩咐一句,小厮不敢耽搁,急忙点头跑远。
柳楚楚面色依旧嘈杂横涌,一道道心虚之感肆意再浑身上下蔓延开来。
她着实没料到子玉会去彻查此事,她本以为她如此说了,子玉便会越发憎恶叶嫤了,且前两日子玉不是想杀叶嫤么,不是因着太后在府而无法动手么,如今太后都已离开王府了,叶嫤落单,如此好的机会,子玉自然可以杀了叶嫤才是。
只奈何,她此番没将子玉的怒火挑起来,自己却反过来陷入了火坑。
“子玉,楚楚方才说的那些,也只是,听婢子说的罢了,也不知婢子说的是否真实……”
待得默了片刻,柳楚楚略是小心的出声解释。
却是后话未出,平乐王已温柔入骨的道:“无妨。我差人彻查便是,查到谁便是谁,楚楚不必为这些小事费神。”
正说着,小厮已将早膳全数端了过来,膳食也极为丰盛,除了清粥参汤之外,还有些色泽极好的糕点。
柳楚楚强行将起伏的脸色压下,惴惴不安的勉强笑着,随即主动抬手为平乐王舀了一小碗清粥,而后用勺子舀了一勺清粥朝平乐王嘴边递来。
她的所有动作都柔情意蜜,即便脸色隐约有些发白,但面上赔笑的笑容却是灿然之至。
奈何,勺子递至平乐王唇边,平乐王却不张嘴,反倒是突然伸手劫过了她手中的勺子,不待她反应,平乐王手中的勺子顿时变却方向,那满满一勺子的粥,便恰到好处倒在了她的嘴里。
柳楚楚惊了一下,差点被清粥呛住,待反应过来急忙将清粥吞下,抬头一望,便见平乐王温柔似水的凝她,轻和的问:“好喝吗?本王第一次喂人喝粥。”
柳楚楚满心的惊愕顿时烟消云散,小脸上浮出浓浓的喜悦来,羞涩的点点头。
平乐王兴味道:“楚楚如此羞然之样,倒是好看,我甚是喜欢。”说着,浑然不顾越发被他这话羞得七荤八素的柳楚楚,顺势将勺子放下,而后便伸手拿起了一块糕点塞入了柳楚楚嘴里。
他动作极其的温柔,只是糕点太大,一口塞在柳楚楚嘴里差点噎得她翻白眼,奈何子玉说他从不曾喂人吃过东西,她心有激动,自然也不愿意将到嘴的糕点吐出来,仅是强行哽咽,半晌之后,终是将那块糕点吞了下去,奈何还未来得及歇气,平乐王继续悠然道:“这种糕点也极是好吃,楚楚尝一块。”
尾音未落,那块微紫的糕点再度塞到了柳楚楚嘴里。
柳楚楚再度噎得白眼翻翻,额头溢出冷汗来,努力咀嚼之际,似是呼吸都有些困难。
奈何平乐王却不打算停歇下来,待她这块糕点吃完后,他浑然不给她说话甚至拒绝的机会,他再度将一块糕点塞到了她嘴里。
整个过程,柳楚楚几次都差点被噎死,却又强行保持淑仪之态,不愿将嘴里的东西当着平乐王的面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