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王淡然扫她,“那你想如何?杀了她?你身为平乐王妃,却遭她如此对待,叶箐不仅没将你放于眼里,更是与我平乐王府作对,爱妃若想杀她的话,此际,本王便差人去汾阳王府将人绑来。”
叶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落在平乐王面上的目光也跟着深邃看来,“王爷当真这般好心?汾阳王府虽日渐衰败,但许明渊终究是在太子身边做事,王爷光明正大去汾阳王府闹事,将叶箐绑来,不怕许明渊报复你?不怕太子抓你把柄?”
“本王要杀一个女人,尚且轮不到汾阳王府与太子来拿捏。你当真以为,本王会将太子与许明渊放于眼里?”
幽远磅礴的嗓音,卷着浓浓的傲骨之意,宏伟大气,颇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强势。
叶嫤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是了,平乐王是心有大计之人,又怎会真正将太子和许明渊放在眼里。、
他一直在京都蛰伏,暗地布控,纵是对太子忍耐,也不过一时半会儿的权益之计罢了,则待他真正的控制一切,时机也已成熟,那时候,他定当会如威龙似的骤然崛起,屹立天下。
“叶箐之事,妾身有所计量,不必王爷插手,且王爷在京都蛰伏这么久,掩饰这么久,也不必为了妾身之事暴露势力,妾身今日才好不容易将太子对你的怀疑引开,只求王爷以后行事谨慎,莫要再被太子握得什么把柄。”叶嫤敛神一番,低哑出声。
平乐王神色微动,突然漫不经心的笑了,“本王倒是没料到,爱妃都这样了,竟还在为本王的安危考虑。”
“妾身不过是不想再掺和王爷与太子的这些事罢了,毕竟,王爷一旦有何之事惹太子怀疑,太子怕是还得找妾身去问问话。”
叶嫤毫不客气的解释,则待这话落下,她已无心朝他应付,仅是再度合了合眼,继续道:“妾身累了,王爷可否容妾身休息一番?”
“你既是要自己对付叶箐,本王自然不插手。但身为平乐王府的王妃,身份尊贵,王妃日后行事还是好生掂量,该还手便还手,莫要被人欺负得太惨,若不然,平乐王府的面子,都会被爱妃丢尽,本王也会因爱妃被打而颜面无存。”
她难道没反抗么?她今儿连匕首都抽出来了,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她叶嫤只有吃亏的份儿!
叶嫤心头再度起伏重重,恼怒沸腾。
她叶嫤一条命,竟还比不过他平乐王府的面子!
她袖袍中的拳头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但愿王爷有朝一日单独一人遇得刺杀,那时王爷孤立无援只有挨揍的时候,也望王爷能记起今日对妾身说的这话。”
“怎么,生气了?”
平乐王神色微动。
叶嫤合上眼,不再吱声儿。
平乐王深眼凝她,面上有些阴云密布,待半晌后,终究也是一言不发的转着轮椅朝屋门过去,而后差苏晏与侍从进来将他抬了出去。
叶嫤一直紧闭着双眼,心头怅惘酸涩,抑制不住。
正是因茕茕孑立,无人可依,是以,所有辛酸疼痛也只有敲碎了往肚子里吞。她终究是感激这些经历,让她叶嫤即便是疼痛委屈也能强行镇定着不落泪,也感激这一切的一切让她这个柔弱的女子越发坚强。
倘若有朝一日,她叶嫤凭自己的能耐能稳稳的立足与这个世界,那时,这些所有受过的伤痛与委屈,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她定对他们加倍奉还。
她身上的伤,的确仅如苏晏所说都只是些皮外伤罢了,是以待休息一宿之后,浑身的疼痛也减却了大半。
翌日一早,她便早早起来梳洗了。
婢子眼见她这样,吓得纷纷跪在地上唤她继续上榻休息,当心身子。
叶嫤熟视无睹,待用过早膳之后,便出门去寻苏晏。
此际时辰尚早,苏晏晨起便在院中的大石头上打坐,叶嫤一入他的院子,便见他正盘着双腿坐在石头上,满身白衣,墨发披散,整个人瞧着竟是突然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叶嫤慢腾腾的走过去,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啧啧两声,“苏大夫竟还有如此习惯?”
苏晏早已是听到了脚步声,只是以为是院中的婢子,没太在意,如今一听这话,顿时掀开眼来,眼见叶嫤正坐在面前的石凳,惊了一下,“王妃怎来这里了?你身上的伤……”
不待他后话道出,叶嫤便插话道:“腿脚的伤不碍事,自然能走动。只是上身的伤有些严重,暂时还不能太过动弹。”
苏晏这才从大石上下来,坐定在叶嫤身边,“王妃非同常人,这忍痛的本事着实能与王爷一较高下。”
叶嫤眼角一挑。
苏晏无奈的笑笑,“王爷也如王妃这样,极擅长忍痛,且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能站起来,那就绝不会坐着,只要能坐着,那便绝不会躺着。”
“你家王爷是奇葩之性,本妃比不得。本妃如今强忍着疼痛走过来,是因本妃还有要事要办。”叶嫤漫不经心的道。
苏晏神色微动,仔细将叶嫤打量,“王妃有何要事要办?”
不得不说,昨日见得她时,她还一副苍白无力的模样,但今日一见,她似是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力。
如此女子,无疑是令人心生佩服,想来正是因为想要不顾一切的活着,孤立无援且又无人心疼,是以,才会一个人坚强到这般地步吧。
“本妃要回一趟叶府,苏大夫可否差人送本妃去?”叶嫤开门见山的问。
苏晏眉头一皱,“王妃去叶府作何?”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办,且此事也是王爷上回答应过本妃的。”叶嫤回得笼统。
前两日平乐王教训她爹的时候,说过两日之后要回叶府去重新看看,但如今,她是想早些过去看看的,也没指望平乐王要跟她一块儿去,再加之此番外出自然不能再让叶箐钻了空子,便有意威逼利诱求到苏晏这里来了。
倘若这次,叶箐胆敢出现,她叶嫤定会将她往死里整的,连带许明渊与汾阳王府都不会放过。
“今日王爷入宫去了,还不曾归来,不如,王妃等王爷归来后,再出府可好?”苏晏委婉拒绝。
平乐王双脚不便,竟还入宫去了?且这回没有她在他身边掩护,一旦他再被那喜怒无常的太子堵着打,到时候怕是又得一身伤回来呢。
毕竟,太子倒是极容易针对平乐王呢。
心思至此,但却并未太过思量,仅待沉默一会儿,便兴致缺缺的朝苏晏道:“看来,苏大夫也是不近人情之人了。也罢,就当本妃没来过吧,本妃自己出府便是,倘若本妃这回再被挨了打,本妃就说是苏大夫故意不借人,故意要让本妃挨打,那时候,本妃若是损了王爷的面子,惹王爷不悦,苏大夫你便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苏晏无奈的笑笑,“王妃又何必将在下也拖下水来,在下可不曾有何处得罪王妃。”说着,神色微动,极是认真的朝叶嫤问:“王妃此番回叶府,当真有极其重要的事?”
叶嫤深眼朝他的瞳孔迎视,眼中稍稍有怅惘悲凉之色滑动,片刻之际,点了头。
苏晏心头蓦地有些心疼起来,叹息一声,“在下亲自陪王妃去吧。”
此番再入叶府,叶府早已是白绫高挂,白色的烛台高点,唢呐的哀音一声接着一声的循环吹奏,场面慎人。
府中的大堂外,魂帆高挂,一众家仆皆跪在大堂外,恭恭敬敬的为叶夫人守灵,而那穿着孝衣的叶老爷则与府中的一群姬妾坐在大堂的屋中,垂头丧气,脸色有些发白。
眼见如此场面,叶嫤沉了脸色。
这时,有人察觉到了叶嫤,惊了一声,“二小姐?”
这话一出,叶文庆朝叶嫤扫了两眼,径直出了大堂,待在叶嫤面前站定,便痛心疾首的道:“你还来作何?还嫌将我害得不够?”
叶嫤心生悲凉,唇瓣上却勾了笑容,“是啊,本妃的确还嫌不够,特意来看看叶老爷对叶夫人是如何的情深义重,便是叶夫人死了都能唉声叹气,一直记挂。”
叶文庆忍不住抬手按住胸口,气得无力,“你是想当真气死我吗?”
叶嫤冷笑一声,“一切都不过是才刚刚开始,叶老爷怎能如此快就被气死了。”说着,再无心思与他多言,直白的问:“本妃娘亲的棺木,迁入宗祠了吗?”
“棺木与灵位全新迁进去了,你自个儿去祠堂看便是。”
“本妃与本妃娘亲曾经住过的小院……”叶嫤嗓音仍是漫不经心。
“修了,前两日让人赶工修了,你要去就自己去看,莫在老夫面前作威作福!你莫要忘了,你终究是叶家的女儿,即便再怎么不喜这个家,你身上都留着老夫的血脉。老夫也警告你一次,莫要再在叶府作乱,老夫这次看在你是老夫女儿的面上不与你计较,倘若你再敢兴风,老夫定打断你的腿。”
在旁的苏晏眉头一皱,正要出声,却是这时,叶嫤先他一步道了话,“多谢叶老爷提醒了,竟让本妃记起本妃还与你同姓,说来啊,这个叶姓,本妃已无喜欢,日后随意换个姓,倒也未尝不可。只是,倘若本妃换了他姓,再不姓叶,爹爹可就只剩叶箐一个独女了呢,若是叶箐以后再出了什么事,爹爹膝下可有再无子嗣了呢,呵,到时候爹爹就茕茕孑立,无依无靠了呢,想来也是有些凄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