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救她!你如此阻拦,她会死的!”
许明渊踉跄摔地,苍白着脸,紧急的朝平乐王回了句,说完便要踏步上前继续为叶嫤按压,平乐王已阴狠出声,“本王的王妃便是死,也轮不到其余男人来碰。你若胆敢再上前一步,那便是汾阳王府大世子有意占本王王妃便宜,此事兹事体大,本王定让汾阳王府付出代价。”
说着,浑然不待许明渊反应,便已让小厮迅速扶他坐下,两手也极其干脆的贴上了叶嫤心口,大力按压。
许明渊终究是僵在了原地,满目复杂的将平乐王望着。
叶夫人已是冲到了他身边,急急的道:“明渊,方才是那贱蹄子故意落水,与我无关,你可要为我作证。”
她终究还是心虚,心慌了。
她虽能笃定叶嫤不敢杀她,笃定平乐王不会为了叶嫤这贱蹄子对付叶家,但她终究没想到叶嫤会如此歹毒的给她扣上一顶谋害平乐王妃的罪责。
这份儿罪责,无疑是她承受不起的,毕竟,这可是在谋害皇族。
许明渊终是反应过来了,深邃的目光朝叶夫人落来,待沉默一番,脱口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娘亲怎能如此糊涂,她可是平乐王妃,是皇族,一旦你谋害平乐王妃之罪成立,便是小婿与太子都救不了你。”
叶夫人都快急哭了,“我知道啊。可我哪里知道那贱蹄子是在算计我啊,她杀不了我,便想用这种方式来要我性命,她心思竟是如此的歹毒啊……”
许明渊深吸一口气,垂头下来,陷入沉默。
这时,府中所有人都已闻了动静跑了过来,叶文庆一见这阵状,心头顿时凉了半截,正要转头朝满身湿透的许明渊问话,却是还未开口,叶夫人已冲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哭吼道:“老爷,是那贱蹄子故意落水的,她想害死我啊。”
叶文庆满头凌乱,急得发抖,“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妃与王爷这是怎么了?”
这话刚落,地上的叶嫤突然大口大口的往外吐水,刹那之间,她眉头紧蹙,整个人蜷缩成团,竟是猛烈咳嗽起来。
平乐王顿时抬手拍她后背,力道有些大,动作毫不含糊也毫不温柔,在场之人都心生震撼,生怕平乐王如此力道莫要将叶嫤的脊背拍断了。
则是片刻之后,叶嫤才终于止住咳嗽,整个人也彻底缓了过来,蜷缩的身子也逐渐放松,随即,那双本是紧闭的双眼,也一点一点的掀开了。
平乐王神色微动,没说话,只是清俊风华的面上染着幽深之色,复杂重重。
许明渊与在场之人都松了口气。
周遭气氛突然记起诡异的沉静了下来。
却是一会儿,平乐王那阴沉的嗓音打破了周遭沉寂,“叶夫人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王的爱妃,你也敢推下河去。”
叶夫人浑身一抖,颤着嗓子道:“王爷误会了。是叶嫤她自己故意摔下湖去的,与民妇无关,无关的。”
“胆敢公然唤本王爱妃名字,以下犯上,冒犯皇族,这是,第二罪。”平乐王清冷再道。
叶夫人深吸一口气,正要慌张回话,叶文庆强行按捺心绪,急忙上前朝平乐王弯身一拜,先叶夫人一步出声道:“王爷,此事许是还有隐情,望王爷明察之后再定夺。毕竟,草民知晓的,草民的夫人偶尔虽蛮横了些,但也绝对不会做出危害皇族之事,还望王爷彻查一番,莫要冤枉无辜之人才是。”
“本王自然不会冤枉叶夫人,方才叶夫人推本王的爱妃入湖,叶府这几个推着本王一道过来的叶府小厮都瞧见的。”平乐王冷冽出声,说着,阴森森的目光朝那几个与他一道过来的小厮一扫,待得小厮们被他这目光吓得浑身发抖之际,他冷声问:“你们且说说,方才是叶夫人推王妃入的湖,还是王妃自己摔下去的?”
小厮不敢说谎,颤着嗓子道:“回,回王爷的话,小的们方才看到的是……是夫人推王妃入湖的。”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叶老爷府中的小厮都这般说了,一切都是水落石出,接下来该如何办,便看叶老爷的了。毕竟,叶夫人此举,无疑是没将本王的王妃放于眼里,更是没将本王放于眼里,本王再不济,自然也轮不到一个商贾夫人在本王面前撒野,且谋害皇族本是大罪,本王近些日子也心情不好,倘若叶老爷无法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代,本王,定不会让你叶府上下好过。”
阴沉的嗓音,卷着十足的威胁之意。
叶文庆知晓其中形势,纵是再怎么疼爱自家夫人,但如今之事关系到叶家上下的安稳,他也务必得保持理智,不能随性而为。
即便也明知其中定是有诈,但他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回绝平乐王。
心神齐齐的跟着乱了。
他说不出话来,自家夫人也只是一个劲儿的在他身边一遍一遍的解释,一遍一遍的让他相信她,让他救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是转头朝许明渊望去,期待这个女婿为他拿拿主意。
奈何,许明渊竟是一直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他满眼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如此看来,叶老爷是不愿主动解决了,如此也罢,本王便亲自替你解决吧。”正这时,平乐王再度出声。
叶文庆脸色一变,终是强行忍痛将自家夫人拉着他胳膊的手拂开,怒吼一声,“来人,将夫人送入宗人府去,让宗人府的人听候发落!”
叶夫人顿时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朝叶文庆望着。
有小厮顿时上前,当即要将叶夫人拉走,平乐王冷笑一声,暴躁阴狠的道:“何必这么麻烦,叶夫人谋害王妃,罪大恶极,当处夹断指骨,打断腿脚,卸却双臂,而后,再一鞭一鞭的抽打,让她活活疼死之刑。”
叶夫人早已稳不住情绪,发疯的朝平乐王怒吼,叶文庆咬牙一番,憋红了双眼,大喝一声,“来人,将夫人拖下去,照王爷说的办!”
整个过程,在场之人一言不发,浑身紧绷,许明渊也无一字半句的帮腔。
待早已发了疯的叶夫人被小厮强行拖走,在场气氛更是沉得不能再沉。
“本王爱妃的小院,彻底被焚,本王的爱妃既是喜欢那座小院,便劳叶老爷差人好生将那座小院修好,所有物品,如出一辙摆放,两日之后,本王会带爱妃过来看看,倘若爱妃到时候不满意,叶老爷可别怪本王不给你面子,找你麻烦了。”
叶文庆双目发红,情绪大动,却又不敢发作,仅是朝平乐王点头。
平乐王无心耽搁,差人将他扶上轮椅,而后让在场婢子们将叶嫤扶起,极是干脆的离府。
叶文庆好好的一个寿辰,全然被搞砸。
所有的宾客,也悉数委婉的告辞离去。
叶文庆满身力气似被抽干,顿时跌坐在地上,眼中竟是湿润开来,“夫人,夫人啊,对不住了。王府之人不可惹,我早就说过的,你怎能如此糊涂,糊涂呢!”
许明渊一直静立在原地,深邃的瞳孔缩了缩。
片刻,他转眸朝叶文庆望来,“叶嫤也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此际只为娘亲悲叹,又怎不为叶嫤悲伤?叶嫤今日,的确差点在湖里淹死。”
叶文庆顿时满面怒意,“她出生时就满身带煞,本是不祥之人!就是因为她,老夫此生才不得男丁,如今又是因为她,竟害死了老夫的夫人!她是毒女,是毒女啊,老夫以前便不该对她心软,不敢留她活命,却是一步走错,竟是留了个祸害出来!”
许明渊深吸一口气,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叶文庆对叶嫤,竟无半点维护。
他满目幽远起伏的将叶文庆凝望,正要言话,不料叶箐突然从小道尽头跑了过来,满脸愕然,“爹,你这是怎么了?如今时辰已是不早,该在花圃开席了,怎花圃内还无一位宾客就坐?”
许明渊压下了后话。
待得叶箐跑近,叶文庆终是朝叶箐道了实情,叶箐顿时脸色惨白,整个人又气又急,昏了过去。
此际,时辰已是正午,毒辣的阳光四方洒落,热浪袭人。
平乐王与叶嫤一道乘车回府,只是路途之上,两人都一言不发,气氛缄默。
待抵达王府后,叶嫤已能自己行走,待要与平乐王分路之际,她弯身朝平乐王一拜,便要朝岔道行去,平乐王眉头一皱,终是出声,“不打算与本王说点什么?”
叶嫤应声站定,脊背挺得笔直,沉默一会儿,才低哑道:“今日,多谢王爷配合。”
她态度极淡,语气也无半分常日的圆滑与活力。平乐王极其不喜她这般模样,却也极为难得的未发怒,仅道:“跟本王来。”
说完,吩咐侍人继续将他推着往前。
叶嫤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转身朝平乐王跟去。
待二人双双入得平乐王府的主屋,平乐王便让苏晏进来仔细为叶嫤把脉。
苏晏进门便瞧见叶嫤浑身湿透,脸色发白,他面色也跟着沉了半许,却待为叶嫤把脉之后,便稍稍松了口气,仅朝平乐王恭敬回道:“王爷,王妃身子并无大碍。”
平乐王心头有数,漫不经心点头,待将苏晏挥退,便差人抬热水进来。
门外小厮动作极其迅速,片刻之际,便将热水注满了浴桶,平乐王淡声吩咐叶嫤入屏风里去沐浴。
叶嫤并无拒绝,行入屏风内沐浴。
待得一切完毕,又婢子已恭敬过来为她送了一套崭新的衣裙,只是,这回的衣裙却并非精贵,料子也仅是寻常料子,叶嫤也不讲究这些,出浴之后便将衣裙彻底穿好。
待得踏出屏风时,平乐王已坐定在圆桌旁,桌上正摆着几盘菜肴,而他并未动筷用膳,修长的指尖正握着一只酒杯把玩,眼见她出来,便示意她过去坐。
叶嫤缓步过去,坐定在他身边。
他将叶嫤打量几眼,突然就勾唇笑了,不打算委婉,“怎么,今儿好不容易将叶夫人害死,报了大仇,爱妃竟不高兴?”
这话正好将叶嫤心思说中。
她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只可惜,她却没有半点欣悦宽慰之感,这也的确在她意料之外。
毕竟,杀了叶夫人,也只是让她受到应得的报应,但她的娘亲,终究不能复活,从而,亲眼看到这一切。
“没什么高兴与不高兴,不过是想到我娘亲无法亲眼见得这些,心有怅惘罢了。”叶嫤极为难得的如实回了话,说着,嗓音突然幽远开来,“倘若这世上能有死而复生之药,该是多好。只可惜,没有。”
平乐王神色逐渐沉了下来,“既是不能让人死而复生,为她报得大仇,也是好事。爱妃是聪明人,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自然不该被这些情绪困住。”
是吗?
叶嫤敛神一番,朝他勾唇淡笑,“王爷这是在关心妾身?”
平乐王漫不经心的笑,“你乃本王手中之棋,本王自然关心你。若不然,棋子情绪崩塌,一蹶不振,那可就不锋利了。”
叶嫤终是被他这话彻底拉回现实,冷笑一声,“王爷终究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妾身都成这样,也不会在妾身面前委婉说话。想来正是因为王爷太过不解风情,是以,才摘不了明月。”
平乐王双眼稍稍一眯,“想死?”
叶嫤扳回一城,仅道:“妾身今日死了一回,知晓鬼门关的森寒与恐怖,自然是不想死的。”说着,敛神一番,站起身来朝平乐王弯身一拜,“今日多谢王爷相助,若非王爷配合,妾身要彻底将叶夫人拉下水怕是还得多费番功夫。只是,今日情况特殊,不得已落湖,可惜了王爷送的那身贵重衣裙,还望王爷见谅。”
她这话说得极是认真,算是极为难得的在真心实意的谢他了。
且也不得不说,今儿平乐王在叶府倒是将暴虐成性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且句句脱口之话都差不多是阴森森的吼出来的,戏份也是做得足,出来的效果也是极其逼真。
“你今日与本王说,你想在叶府闯祸,最终,你却自己落水,差点死于非命,这便是你口中所谓的闯祸?若当真论及闯祸,不该是雄赳赳的一刀杀了叶夫人?”平乐王眼角一挑,不打算与叶嫤计较,慢悠悠的问。
叶嫤淡道:“妾身是想一刀杀了叶夫人,只可惜,王爷也说了,若妾身闯的祸太大,你便会袖手旁观,妾身思量一番,不敢冒险,只能自己故意落水,如此,只要王爷稍稍配合,叶府定理亏,叶夫人定必死无疑。”
“爱妃此计,倒是百无一失的好计,只不过,你就这么不相信本王,没准儿你即便亲手杀了叶夫人,本王也会帮你呢?”
叶嫤心生冷讽,已不打算回他这毫无意义的话。
奈何他像是有意要纠结这个问题,面上也逐渐染上了几许兴味,“怎么,爱妃不敢说了?”
叶家沉默一会儿,终是回道:“妾身,的确不信王爷,但却感激王爷。”
他眼中顿有微光滑过,脸色也有过刹那的阴沉。
却是不久后,他慢悠悠的笑,正要朝叶嫤继续道话,却是嗓音未出,门外顿时扬来几道极快的脚步声。
平乐王到嘴的话稍稍噎住,转眸朝屋门望去。
片刻,那脚步声止在了屋门外,依稀有极轻的交谈声来回响起,而后不久,苏晏那略是发紧的嗓音自屋门外扬来,“王爷,在下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