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夫人来了。”这时,门外的便衣护卫恭敬道了话,却是连称谓都避嫌的换却。
叶嫤眼角一挑,并未言话。
而屋内之中,也是无声无息,除了光火摇曳之外,毫无任何动静。
“主子?”
片刻之后,护卫再度恭敬的唤了一句,叶嫤心头也稍稍紧了半许。
这回,屋内终是传来了一道慢条斯理的嗓音,“让她进来。”
短促的四字,染着浓烈的兴味,稍稍入耳,便让人心生警惕,只道是那嗓音与语气着实称不上良善,就像是笑盈盈的狐狸一般,仿佛要大肆的算计人。
叶嫤心生戒备,缓步入屋。
屋内,烛火摇曳,光火通明,墙角处的香炉正冒着青色的烟,一道道松神的檀香萦绕入鼻,沁人心脾。
平乐王正坐在软榻,修长的手指正端着一只茶盏饮茶,待得叶嫤站定在他面前,他才施舍的朝叶嫤望来,轻笑一声,“爱妃倒是性急。”
叶嫤无奈,不知他这话何意。
他继续道:“还以为爱妃今夜能沉得住气,未料爱妃还是性急的主动来了。”他难得解释。
叶嫤不打算与他拐弯抹角,“事关妾身性命,妾身何来不急。妾身想问,陈将军今日正午有无去清风楼赴约?”
平乐王慢悠悠的道:“爱妃常日冰雪聪明,怎今夜突然就愚钝了?本王今夜一直不曾找你说话,也不曾要你性命,不就是变相的证明那陈将军赴了本王的约?”
是吗?
叶嫤神色微变,心绪四起,则是这时,平乐王眼角一挑,兴味的目光在叶嫤身上流转几圈,“爱妃倒是胆大包天,竟敢在陈将军面前中伤太子,诬陷太子有意要杀陈将军,且如此大事,爱妃也不与本王提前对对话,今儿陈将军一来就问这个,本王差点没反应过来漏了馅儿,你可知你如此之举,不止是将太子拖下了水,也将本王拖下了水?”
“让陈将军对太子心生防备,从而亲近王爷你,虽是兵行险招,但对王爷来说则是极为有利。且王爷此行来这汴京,不就是为了拉拢陈将军?”叶嫤面色沉寂,低沉回话。
平乐王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一深,突然不说话了。
两人皆沉默下来,气氛缄默。
则是半晌,平乐王勾唇笑笑,漫不经心的威胁,“本王喜欢聪明人。但太喜欢揣度本王心思的聪明人,本王就不喜了。”
叶嫤分毫不惧,不卑不亢的迎上他的目光,“那王爷今夜,究竟杀不杀妾身?”
他笑得意味深长,却并未立即言话,待得与叶嫤对视片刻,才薄唇一启,柔腻慢腾的道:“爱妃如此可人,本王怎舍得杀你。且本王不仅不会杀你,明个儿,还要带你出去狩猎。”
这厮竟又开始做戏了。
叶嫤心生无奈,着实不喜平乐王这番柔腻兴味的模样,只是如今也能确定一点,那便是今夜之危已然度过,平乐王不会再杀她,但明日的狩猎之行,又是福是祸?
“妾身身子不适,明日可否不去?”叶嫤沉默片刻,恭敬问。
“不行。”平乐王回得干脆。
叶嫤不再就此言话,敛神一番,便要告辞离去。
平乐王倒是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没料到叶嫤会突然有意离开,“爱妃就不求求本王?兴许你一求本王,本王就不让你明日随行狩猎了。”
叶嫤心生冷笑,“明知王爷不会改变主意,妾身何必多此一举的祈求。妾身身子本未全然康愈,明日又得随着王爷一道狩猎,今夜自然得早些回去休息,是以,王爷若无它事的话,妾身便告退了。”
平乐王仍未正面回她的话,继续道:“你都不开口祈求,怎知本王不会改变主意?再者,陈将军与本王今日相商之事,爱妃就无半点好奇?”
他有意吊叶嫤胃口。
越是聪明之人,内心深处便越是警惕与好奇,是以,他是笃定叶嫤好奇他与陈将军二人发展的后续之事,更也笃定叶嫤会怀疑明日的狩猎之事。
只奈何,仅是片刻之际,叶嫤便已干脆的回话道:“妾身只好奇王爷此际能否让妾身离开了。”
平乐王心口一滞,有些闷气不畅。
叶嫤端然而站,面色无分毫起伏。
两人再度无声对峙片刻,平乐王的笑容也变得冷冽几许,“爱妃可知,本王对你三番五次生了杀意?如你这般性子,若是再不改改,总有一日,本王会忍不住真正杀你。”
“妾身若不是这般性子,怕是早在王爷第一次对妾身生得杀意时便掉了性命。王爷也无需再威胁妾身了,妾身有自知之明,有些不该妾身过问的事,妾身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主动触及,王爷也不必再故意玩弄妾身了。”叶嫤回了话。
平乐王再度沉默下来,慵然的将叶嫤扫视,眼底深处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刀锋之色,似是再度对叶嫤生了杀心。
叶嫤也不畏惧,淡定而立。
此际拼的是气势,她不可慌乱手脚。
则是许久之后,久得叶嫤双腿都站得有些发僵之际,突然,平乐王出了声,“滚出去。”
这话的语气虽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这三字表达的意思,则是夹杂了半分怒意。
叶嫤却是心有释然,恭敬朝平乐王弯身一拜,便转身出了屋门。
翌日一早,叶嫤早早起床梳洗。
待得一切完毕,平乐王竟极为难得的差人邀她过去一道用膳。
叶嫤啧啧两声,只道是那厮突然间又要变性子了。前两日不是给她馒头就是直接不给她吃食,如今倒好,态度竟来了个大转变,竟主动邀她一道用膳了。
她心生戒备,深觉平乐王定是在对她设鸿门宴,但转而一想,她叶嫤又非重要之人,平乐王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对付她。
待得沉默片刻后,叶嫤才压下心思,起身朝平乐王的屋子行去。
此际,平乐王屋中的圆桌上,的确摆了几道糕点与清粥,平乐王正坐在圆桌旁,悠闲的瞧着她越走越近。
不待平乐王招呼,叶嫤便自然而然的坐定在了平乐王身边。
平乐王眼角挑了挑,却也未恼,仅朝叶嫤打量几眼,便道:“仔细一瞧,爱妃倒是生得清秀。”
叶嫤心中警铃大作,转眸朝他望来,“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他慢条斯理的白了叶嫤一眼,轻笑道:“本王只是觉得啊,往日对爱妃着实有些严苛了些,如今仔细一看,也觉爱妃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且模样也尚且入眼,如是而已。”
是吗?
叶嫤着实不信他这鬼话。只因这厮总是喜欢睁眼说瞎话,令人防不胜防,一旦她认真了,那便输了。
“多谢。”她仅是默了片刻,便应付似的回了话。
平乐王也不多说,率先用膳。
叶嫤扫他两眼,也开始举着筷子用膳,则是半晌之后,膳食完毕,平乐王则兴味的朝叶嫤道:“爱妃吃了本王的早膳,可要礼尚往来为本王做点事?”
叶嫤心口一冷,早就知晓这厮没安好心。
“王爷想让妾身做何?”她径直迎上他的眼。
平乐王笑得柔腻,拍了拍手。
一时,门外顿时有侍奴推门而入,而后站定在了叶嫤与平乐王身后。
那些侍奴各自手中拎着一套衣袍,袍子色泽各异,款式也是各异,且还有几名侍奴手中的托盘上摆放着珠钗珠玉以及香囊手镯之物。
叶嫤怔了一下,目光再度朝平乐王落来。
“爱妃且看看,本王穿哪套衣袍好看,且送女人东西,是挑珠钗好,还是手镯好?爱妃好歹是个女人,该是最懂女人心思,你帮本王挑挑。”平乐王悠然出声。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叶嫤心头更是诧异。
原来,这厮破天荒的让她过来竟是为了让她帮他挑衣服挑礼物的?
她略是不可置信的朝平乐王望着,愕道:“王爷这是要去讨好哪位女子?”
他稍稍坐直身子,笑得像只狐狸,“怎么,爱妃吃醋了?”
叶嫤眼角一僵,垂眸下来,“妾身仅是随意问问罢了,王爷不说也可。”
“本王的确没打算和你说。你先与楚凌轩纠缠不清,对本王不忠,本王自然也不会给你面子,要将恩宠施给别人。你先给本王挑套衣袍。”他回得兴味。
叶嫤心头止不住的冷笑。
铁树竟也有开花之时,倒也难得。
她也未曾耽搁,仅沉默一会儿,便稍稍起了身,待仔细将侍从手中的所有衣袍扫了一眼后,便独独指了其中的一套明兰锦袍,低道:“妾身觉得这套不错。”
平乐王勾唇笑笑,“本王相信爱妃眼光。”
说完,懒散起身,拎着衣袍就去屏风里换了。
待他换衣出来,整个人锦袍加身,着实是清雅贵气,极是好看。
叶嫤眼中晃过半许惊艳之色,却是眨眼间便彻底压制,仅自然而然的将目光垂下,缓道:“明兰锦袍着实极配王爷。”
他轻笑一声,“爱妃可有被本王倾倒?”
叶嫤知他玩笑,不言。
他也不就此多说,仅道:“再给本王挑挑珠钗或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