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兴致缺缺,不言。
“夜深漫漫,未免太过寂寥,若有头猛虎作伴,倒也不错。本王还打算驯化它,差人将它送回京都去养着,未料竟被爱妃烧跑了,爱妃可得补偿本王。”
如此脸厚之话,这厮倒也说得出来。
叶嫤抬眸扫他一眼,便勾唇而笑,缓道:“王爷癖好独特,妾身佩服。只是,妾身如今还有事在身,便不打扰王爷了,告退。”
老虎着火而跑,的确容易引来虎群,此地已然不安全。
叶嫤抬脚便走,奈何片刻之际,平乐王的嗓音便再度扬来,“本王允你走了么?”
叶嫤故作未闻,足下稍稍加快,却是这时,身后突然扬来一道几不可察的破空声,待得她反应过来欲要躲避却已是来不及,刹那,只觉后背一痛,待得她即刻伸手朝痛处摸去时,指尖从后背拔下了一枚银针。
她蓦地止步,满目冷冽的朝平乐王凝去。
平乐王盈盈而笑,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解释,“银针上淬了噬心蛊的毒,三日之内不得解药,爱妃得七窍流血而亡。”
叶嫤面色微沉,却未惊慌。这厮本为暴虐之人,无论对她做什么,都不奇怪。
“王爷如此大费周章来害妾身,可有意思?”仅是片刻,她低沉问话。
“爱妃不听话,本王自然得好生管束。”说着,也不管叶嫤心头是否舒坦,嗓音一挑,继续道:“爱妃且过来,本王得下来了,你在下面接着点本王。”
叶嫤握着火把的手稍稍紧了紧,不动。
他也不着急,两人无声对峙,待得半晌之后,叶嫤终是缓步过来,站定在树下。
平乐王满意的笑,“爱妃倒是识时务。放心,三日之后,本王定将解药给你。”说完,便开始缓缓的攀着树枝下树,然而动作则是极其的优雅,哪里像是个粗鄙之人。
叶嫤稍稍将指尖的银针收入袖中,正嘲讽这厮下树的动作,不料这时,前方突然有大批奔跑声与杂乱的虎啸传来,叶嫤心神一紧,不及多想,调头便跑。
“又想撇下本王?”
仅是片刻,平乐王便追了上来,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他有力的指尖差点就要捏碎叶嫤的肩胛骨。
叶嫤蓦地吃痛,足下也缓了下来,奈何平乐王则将她朝后一推,整个人奔在了她前面。
叶嫤咬牙切齿,思绪飞转,卯足了劲儿要朝另外的方向奔去,奈何平乐王犹如游魂般也跟了过来,整个人也无半点喘气的累意,开口便温柔入骨的朝她道:“本王如今受危,爱妃竭力护主的时候到了。不如,爱妃去引开虎群吧。”
“妾身是弱女子,日后还得服侍王爷,且王爷手中也有银针,还是王爷去引开虎群为好。”
“你不是倾慕本王么?怎舍得本王受苦受难?”他又问。
叶嫤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啊。王爷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妾身此生定不改嫁。”
却是这话刚落,虎群已包抄过来,全全将叶嫤二人围住了。
叶嫤与平乐王双双停了步。
又许是忌讳叶嫤手中的火把,群虎皆在观望,不曾即刻扑上来将叶嫤二人撕咬。
叶嫤强行镇定,目光迅速四观。
平乐王在她身边煞风景的道:“本王若亡了,爱妃身上的毒可就没解药了。”
叶嫤面色森冷,知平乐王有意提醒与威胁,却并未言话,仅待虎群开始蠢蠢欲动试探往前之际,她心一横,陡然用火把点燃了面前的杂草,待得老虎们一惊,纷纷后退之际,叶嫤道:“走!”
她与平乐王双双往前,手中的火把一路将地上的枯草点燃,待得火势迅猛,老虎越隔越远,正待她心中稍稍释然之际,哪知竟与平乐王突然踩空,双双坠入了一个深洞。
洞子约有十来米深,底部有及腰的水,两人砸在水里,虽未受伤,但叶嫤手中的火把已是被水浇熄。
头顶洞口之处,也传来虎群窸窣的脚步声,群虎追至洞口观望,却终究不敢跳下洞来。
半晌,头顶突然有闪电滑过,随即便有闷雷轰鸣,虎群嘶吼一声,终于纷纷退散。
待得头顶有大滴的暴雨落下,叶嫤才全然释然,心口这才后怕的陡跳,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有些发软。
这时,身旁不远突然有什么东西坠水之声,叶嫤这才回神过来,低声唤,“王爷?”
这话刚落,身边不远便传来平乐王呛水似的咳嗽声。
叶嫤眉头一皱,低沉问:“王爷如何了?”
“死不了。”平乐王回了话,嗓音虽是漫不经心,但身子竟朝叶嫤靠了过来,整个人都贴在了叶嫤后背,脑袋似如累了般搭在叶嫤肩头,“本王伤势未愈,淋不得大雨,爱妃得想法子助本王早些出去。”
叶嫤心生冷冽,她方才可是救了他的命!他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作威作福的吩咐。她蓦地伸手,本要将他推开,平乐王则笑道:“本王畏寒,一旦本王在水里冷出了病根,爱妃也莫要想着得到解药。”
叶嫤终是缩回手来。
“妾身一个弱女子,怎想得出法子助王爷出去。”她强行按捺心神,低沉的回了一句。
“爱妃怎连这个都不会。你爬上洞口去,结根草绳下来不就成了?”
说得容易!
“打虎王爷不会,逃跑王爷不会,出这深洞王爷不会,那王爷你还会什么?总不能事事指望妾身吧?”叶嫤嗓音清冷。
却是这话刚落,他便傲然自若的道:“本王会的极多,但……不是这些粗鄙之事。”
粗鄙?
叶嫤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无心再与他多言。
奈何暴雨来得猛烈,半晌之后,洞中本是及腰的水已然快要漫到脖子,无奈之下,她终是抬手探了探身边稍稍松软的洞壁泥土,便开始用匕首在洞壁凿出拱脚踩踏的坑洞,随即稍稍推开平乐王,用脚踩上那些凿出来的坑洞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不久之后,她终是爬出了深洞,浑身早已筋疲力尽,四处疼痛。
奈何她却不及休息,当即趴在洞口,低沉道:“王爷顺着妾身凿的那些坑洞上来吧。”
这话落下,洞下并无任何反应。叶嫤心头一沉,正要言话,却是这时,洞下突然传来破水之声,平乐王已然开始逐渐朝上攀爬。
闪电横亘,雷声密布。
眼见平乐王即将要爬到洞口,但速度却越来越慢,叶嫤忍不住伸手过去,“王爷,妾身拉你。”
这话落下片刻,平乐王才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随即顺着她的拉力缓缓朝上攀登,待得他整个人全然出洞,他也似如累了一般瘫倒在地上,似如玩笑的道:“爱妃,本王累了。”
叶嫤神色微动,“此际不宜久留,免得被雷劈中。”
平乐王沉默片刻,缓缓起了身。
两人一路往前,浑身湿透,路上全是凭着闪电的光极快往前,待终于抵达山洞,平乐王整个人突然瘫跌在了火堆旁,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芷墨愕得不轻,“小姐,你怎遇上王爷了?”
“冤家路窄便遇上了。”叶嫤漫不经心回话,说着,深吸了几口气,开始忙不迭的就着火堆将衣物烤干,待得一切完毕,便干脆的伸手朝平乐王的身上探去。
芷墨看得面红耳赤,“小姐,你要做什么?”
“找东西。”叶嫤回道,她是有意要在平乐王身上搜解药的,只是仔细将他身上摸了一遍,却并未摸到药瓶,待得正要失望的缩手回来,平乐王竟突然睁了眼,眼中阴云密布,煞气腾腾,整个人陡然从地上坐了起来,那只有力的手也一把扣住了她的喉咙。
叶嫤浑身一僵。
芷墨在旁顿时急哭,当即跪身下来,哭着为叶嫤求情。
“想杀本王?”他开口便是这话,语气阴森,仿佛下一刻便要冷血杀人。
叶嫤着实未料他会突然这般反应。
她故作镇定,低沉道:“妾身若想杀王爷,今夜便就不会救王爷了。妾身不过是想在王爷身上搜解药罢了。”
她如实回了话。
平乐王那煞气的眼里这才逐渐的恢复清明,慢腾将叶嫤的脖子松开,沉默片刻,终是勾唇而笑,“爱妃想要解药就明说,本王还以为爱妃方才想占本王便宜呢。只是,解药并不在本王身上,而在苏晏那里。”
他态度再度恢复从前,仿佛方才那杀人的模样仅是虚幻一场。
叶嫤心头后怕的陡跳,只道这平乐王的性情有两面,一面是嬉笑做戏,一面,则是方才那样的弑杀狰狞。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将其得罪,仅是故作自然的坐定在火堆边。
三人同处一室,皆未再言话。
不久,平乐王便要褪衣烘烤,叶嫤与芷墨背对他而坐,平乐王也极为难得的未让她帮忙,自行烤衣。
洞外风声极大,雨水滂沱。
闪电雷鸣呼啸一夜,终是待翌日黎明之际,一切消停了下来。
山间萦绕有雾,水汽极大。
三人在洞中呆了一夜,未曾等来王府之人寻来,却等来了平乐王感染风寒,发了低烧。
身边无药,叶嫤深知,平乐王若是死了,她身上的毒怕也难解,且三日期限太短,她许是来不及找人在三日之内配出解药。
思量一番之后,叶嫤开始带着平乐王出洞。
她有意是要寻个镇子找大夫,只是平乐王行走缓慢,脸颊绯红,情况并非乐观,无奈之下,她扶着他在官道旁埋伏,有意冒险劫车代步。
则是不久,便当真有辆马车缓缓而来。
“公子莫要生气了,昨夜雷声太大,侍卫的马儿都受惊跑了,侍卫们无奈之下只能先去追马。公子且消消气,许是我们抵达下个镇子了,侍卫们便能追上来了。”
这时,那御车的车夫紧着嗓子出声。
这话未落,车内便有人气呼道:“就是他们没将马拴好,才让马跑了的!若不是小爷急着赶路,定要将他们的皮剥了!”说着,语气越是有怒,“小爷金尊贵体,如今这里又是深山老林,万一小爷遇上个山贼盗匪要对小爷劫财劫色怎么办!”
车夫眼角一抽,转眼将周遭环视一眼,有些心惧的道:“公子,小的听说山贼一般只喜欢劫女人当压寨夫人,没听过喜欢劫男子的山贼,公子放心。”
“小爷的容貌比女人都好看,山贼见了难免会春心荡漾将小爷劫了!你知道个屁!要不是柳医仙即将出远门,小爷怎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车内之人再度骂骂咧咧的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