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泉手中翻看着岛夷志略,心中是又惊又喜。
想不到这个时期,竟然就有汪大渊这种人才。
他一共出海了两次,都是从泉州出发,第一次历时五年,第二次历时两年,虽不像郑和一样带着大船队,但踏足的地方远比郑和要多!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将书本合上。
“这个汪大渊还活着吗?”他朝宋濂问道。
宋濂道:“此人年纪应该和在下差不多年纪,据说生活在泉州,想来应该还健在!”
张阳泉点了点头,心想将来打下泉州后,一定要见见这个汪大渊。
到时候,大加封赏和嘉奖,如此才能鼓励其他人学他一样,出海探索!
宋濂忽然站起身,道:“大王,草民这次过来,除了献书之外,还有一事!”
张阳泉伸手道:“宋先生请说。”
宋濂拱手道:“草民想找大王讨要一个官职!”
张阳泉愣了愣,喜道:“宋先生愿意在我军出仕吗?”
宋濂笑道:“只要大王不嫌弃,草民愿意替大王修整前朝史集!”
张阳泉一愣,道:“你要修史?”
宋濂朗声道:“是的,大王看了那本岛夷志略,想必也明白书本的重要性。自元朝统治以来,打压儒学,很多前人的史集典册流失,倘若不尽早重新收录,很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张阳泉点点头。
宋濂还是想整理前人书籍,不过深知自己一人能力有限,所以才来借助自己的力量。
两人之前就有过约定,张阳泉自然不会拒绝,想了想,道:“那我任命你为太史令,专门负责修整前朝史集文册!”
宋濂欣然道:“多谢大王!”
张阳泉道:“你先回去等两日,我先命人帮你选好衙门,再给你找些人听用。”
宋濂忙道:“不用新设衙门!国子监的何祭酒正在收整经史典籍,在国子监设了一个文库。我已经和他谈过,他愿意将文库交给我来管理!”
张阳泉笑道:“那好,你的衙门就设在国子监,你需要人手的话,可以直接找何祭酒要!”
宋濂欣然道:“如此最好,臣告退!”转身离开了。
张阳泉将岛夷志略拿起,又翻看起来。
……
至正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江都军兵分四路,分别从湖州、嘉兴、建德三个方向,共计十八万大军,朝着杭州路挺进。
达识帖木儿早就将兵力都收缩在杭州城内,故而沿途所过之处,各县城望风而降。
十二月二十八日,王大一路人马最先来到杭州城北门,在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
一日后,徐百升的大军也抵达杭州西门外,又过了两日,山猪和赵德胜的人马才分别来到东门和南门。
四支人马就位之后,却并不立刻攻城。
按照计划,当夜子时,灵隐寺的武僧就会突袭北门,将江都军放进去。
城外被江都军围城了铁桶,城内的百姓们自然都充满了不安。
大街死一般的寂静,街道上空无一人。
每家每户都躲在家里,有的人甚至在拿锤子和木板,将窗户和大门钉死。
面对兵祸,就连大户豪绅也开始紧张起来。
杭州曾被攻下来过一次,当时是项普略统领的天完军。
当时城破之日,不知多少户人家被兵丁闯入家中,劫掠财物,奸淫妇女,烧毁屋宅。
尤其是富户,更容易被盯上。
双城巷贺家、马头巷陆家、横河桥许家、清吟巷钱家,是杭州最古老的几个家族。
结果杭州城破那一天,贺家和钱家都毁于兵灾之中。
正因如此,陆员外才早早就派自己的儿子去江都活动。
只可惜儿子不成器,当做礼物的豹子半路被人打死了,再要重新送礼时,江都军已经打了过来。
从早上开始,陆员外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把陆百万叫过去好几次,每次都是臭骂一顿!
陆百万心中自然憋了一肚子火,于是将怒火发泄到那名豹师身上,将他吊在树上抽了一顿,然后扔出府门。
那豹师双目闪动着怨毒之色,挣扎着爬起身,朝着丞相府奔去。
……
夜已深,距离子时只剩一刻钟。
王大在帐内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看一眼帐角的漏刻。
漏刻就摆在火盆旁。
猴子闭目养神。耿三则拿着一块布,蘸着牛油,保养着自己的爱枪。
许久之后,王大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到时间了!”
猴子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漏刻,站起身道:“走吧!”
三人一同出了营帐。
帐外整整齐齐站着十几名将领,个个精神抖擞,蓄势待发。
王大一言不发,只挥了挥手,众将立刻分散,各自回到自己队伍中。
猴子看了一眼夜空,明月皎洁,清光似水。
“今晚的月亮很亮,正适合夜袭!”他心想。
三人现在的心情与攻打镇江时,天壤之别。
那时候初出茅庐,孤军过江,单军作战,可谓战战兢兢。
这次四面大军合围,还有内应相助,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大家神经都很放松。
一刻钟后,大军悄悄离开了行营,也不点火把,摸着黑前行,慢慢靠近城门。
城门外地势开阔,在月光照耀下,已能看见前方如同小山一般的杭州城!
大军来到城外二里左右,便没有再靠近,以防被城墙上的巡夜士兵发现。
接下来,便是静静的等待。
……
火光明亮,耀目晶光,智海的心不断地下沉。
举着火把的元军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在灵隐山脚围成一个半圆形。
达识骑在马上,冷冷盯着智海和一千名武僧,道:“如通大师,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智海忽然很佩服自己的师兄,因为后者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还能保持镇定。
“回左相,我等奉师傅之名,正要去城门,协助您守城!”
达识冷笑道:“是吗?我来问伱,最近一个月内,你可曾离开杭州?”
如通面不改色:“没有!”
达识怒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你们这些秃驴比谁都会说谎!”
就在这时,智海和尚在如通耳边飞快地道:“师兄,你赶紧带大家返回山上,死守寺庙!”
说完怒吼一声:“罗汉堂的弟子都跟着我冲,杀了这帮狗鞑子!”
手持月牙铲,朝达识冲了过去。
他一冲锋,元军顿时朝达识聚拢,如通和尚当机立断,带着其他和尚撤回了寺庙!
……
月过中天,现在已是子时二刻。
王大抬头望着月亮,皱眉道:“怎么回事,内应为何还没得手?”
耿三视力最好,紧紧盯着远方城墙,道:“确实不对劲,城墙上毫无动静,他们似乎并未攻打城门!”
王大摸了摸脑门,道:“莫非他们记错了时间?”
猴子没好气道:“这种大事,怎么可能记错时间?城中一定出了变故!”
王大道:“那怎么办?”
猴子道:“大王说了,四路大军由徐大帅统一节制,既然情况不明,还是尽快向徐大帅汇报吧!”
派去通报的斥候一个多时辰后才回来,徐百升的命令简单明了,攻城!
猴子忙问:“徐大帅有没有别的话?”
斥候道:“徐大帅说了,内应没有立刻动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暴露,不必再指望。我军士气正盛,而且大王只给我们一日时间,今夜必须攻破城门!”
王大哈哈一笑,道:“就是嘛,两倍的兵力还打不死鞑子,弟兄们,都跟着我一起上啊!”
高举偃月刀,一马当先,朝杭州城冲了过去!
耿三赶忙带着他的鸟铳骑兵小队,也紧随其后。
经过这段时间生产,鸟铳已有五百多支,耿三从营中挑选出五百名最优秀的骑射手,组成了这支鸟铳骑兵小队!
队伍来到城墙四十丈开外,士兵们翻身下马,上子弹和火药。
只听“砰!砰!砰!”的声音骤然响起,划破了黑夜里的寂静。
眨眼之间,城墙上数名士兵中枪倒地。
就在这时,忽听城墙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大群元兵涌到城墙垛口,对着下方射箭。
然而江都军全副铠甲,每一名鸟铳兵旁边还跟着名大盾兵,鸟铳兵上子弹时,大盾兵就会举盾挡在他身前。
所以弓箭效果并不理想。
双方一阵对射后,对方的箭矢大多被弹开,耿三等人的鸟铳只要射中敌人,立刻就是破甲破盾,不死也是重伤。
一时间,耿三负责的攻城区域,将城墙上的元军给压制住了。
王大正在另一片城墙下指挥攻城,他眼观八路,瞧见耿三那边的情况,叫道:“耿三,你这支鸟铳兵不赖啊!”
耿三持枪在手时,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淡淡道:“那还用说?”抬枪瞄准墙垛之间的一名元兵。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那名士兵头盔上多了个小洞,鲜血从洞中流出,噗通一声,尸体倒在了地上。
王大哈哈一笑,转头朝身后的士兵们大吼道:“先登营的将士们,咱们可别输给了神机营,都跟着我冲!”
翻身下马,把偃月刀绑在后背,拔出一柄横刀,又从手下手中接过一只大盾,朝耿三那片区域冲了过去。
先登营的将士们赶忙扛着云梯,紧跟在他身后。
从高空俯瞰,几乎同一时间,其他三门的江都军也同时出击,攻打四门。
马蹄声、厮杀声四起,杭州城瞬间化作一片鲜血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