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出盘子,仔细端详那两个鸡蛋。
剥得很好,表面光滑,没有一处剥坏。
垃圾桶里还有碎碎的蛋壳,可以想象,谢松柏用宽大的手掌,托着小小的土鸡蛋,一点点小心的抠掉蛋壳。
在对她的事情上,谢松柏从来都非常仔细,一点也没有出过错。
她叹了一口气。
昨晚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滑坐在厨房的地板上,一筹莫展。
这些日子,她被虚无的感情,蒙蔽了双眼,竟然渐渐,忘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秘密忽然点醒了她。
生活不是偶像剧,日子还得一天天过。
谢松柏已经有对象,他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她的存在,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受人唾弃的。
她的存在,是谢松柏的污点。
他会留她到哪一天呢?
她想了很多,想她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甘心待在这里,甚至……为什么……舍不得……离开这里。
但是她想不明白他的态度。
昨晚,她以为他不会来了,结果他在半夜一点多回来。
他怎么跟那边交代的?
而且他回来以后的态度……仍然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脑子里很乱。
她最终也没有理清思路。
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下午三点,谢氏顶楼的办公室里。
谢松柏正在埋头看一份文件。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上面显示“黄毛”。
他的面色沉重起来。
黄毛约他出去喝酒,一般只会在晚上,大白天打电话,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喂?”他很快接起。
“松柏,”黄毛的语气有点急促,“你是不是还跟那女人在一起?”
谢松柏一顿,没回答,只问道:“怎么了?”
黄毛对他了如指掌,已经猜到了大半。
他破口大骂,“谢松柏,你脑门被驴踢了!你迟早要毁在这女人手上!”
大嗓门震天响,谢松柏把手机拿远了些。
“到底怎么了?”
黄毛气的呼呼直喘,“我跟你说,你收敛着点!楚氏又开始查你了!”
“他们都查了多少回了,”谢松柏顿了顿,“这跟你问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黄毛直嚷嚷,“这回,人家查的是你的情史!”
谢松柏用食指按摩着太阳穴,没应声。
黄毛继续说道:“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哪里露出什么破绽来了?好在这次查你的,是楚颜。老爷子好像不知道!你自己想好怎么擦屁股吧!”
“你那边没问题吧?”谢松柏问。
“我这边没问题,你的事情也没几个人清楚,现在基本都不在这行混了,找得到的几个,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黄毛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重点是你他妈自己那边!”
谢松柏停顿了半晌,“我知道了,黄毛,谢谢你!”
“少整那些没用的!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如果不想让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少胳膊断腿,你就趁早让她滚得远远的!”
谢松柏在这句话糙话里,听到了黄毛的关心。
他笑了,“你还挺关心她。”
“我关心个屁!我是怕你这个傻逼,被拖到泥潭里爬不起来!”
“我知道了。”谢松柏恢复了正经。
那边犹豫了一下,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还有什么吗?”谢松柏问道。
“松柏,”黄毛的语气少有的严肃,“楚氏的水,比我想得深,估计你也整不明白。要是真发生什么事,哥哥我也护不了你周全。”
谢松柏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听哥哥一句劝,事情过了就过了,不要紧揪着不放。你别看楚氏平日是正经生意人,他们要是动真格的,我们绝对惹不起。”
谢松柏沉默着。
“我知道了。”他最后说道。
挂了电话,谢松柏坐在桌边沉思着。
黄毛是个东北人,也像他一样是个苦命的农村娃,很早就出来讨生活。
黄毛很有混社会的潜质,他人高马大,胆大心细,又讲义气,很能服众。
他混了七八年,从一个不起眼的街头混混,混到整个城南的头目,到现在,A市见不得光的那个世界,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能让黄毛这么忌惮,估计楚氏背后的人,根本不是A 市可以容纳的吧。
他叹了口气。
都怪他,昨晚大意了。
他沉思了很久,然后掏出电话,打给楚颜。
锦秀春天。
二栋十六楼。
整个房间都在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楚颜正在窗前做瑜伽。
紧身的瑜伽服,把她的身材一展无余。
她一直有健身的习惯,身材保持得非常好。
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该瘦的地方——你只需看她露出来的那段细腰,还有此时正缓缓举起的纤细笔直的长腿……
她闭着眼睛,随着音乐的节奏,伸展着自己的肢体。
仪态非常优美。
忽然,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来看了一眼。
“傻大个松柏来电”。
这是她三年前给松柏的备注,还透着一股子孩子气。
但她从来没改过。
那时候的松柏,看起来又高又笨,只要你不跟他说话,他就一句话也没有。
用“傻大个”这仨个字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
但那时的她,是怀着一种捡到宝的心情,写下这个备注的。
可时至如今,她忽然有点不确定,谢松柏到底是不是她心中的那个“傻大个”。
铃声契而不舍,一遍遍响着。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对这个来电显示如此感概,是因为谢松柏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了。
回国以后他总是很忙。
忙着给公司选址装修,忙着招募员工,忙着开会,忙着和意向客户约谈,忙着签合同……然后忙着吞并小公司,忙着同化收购的小公司……
周而复始,他总是有忙不完的活。
电话还在响,她就那么看着,看着它一直响。
最后,在铃声就要结束的前一秒,她接起了电话。
“松柏。”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没有丝毫异样。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刚在卫生间。”她说。
话才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撒了第一个谎。
“哦,”松柏似乎没有介意,他笑着问她,“现在在哪呢?”
“在家。”她说。
谢松柏有点意外,“今天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