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二士的抉择
青州。齐郡。临菑。
“驾!”
出了奉高,陶应与典韦、郤正轻装策马狂奔,一路向北疾驰。
“咯踏踏……”
三人所骑乘的战马皆打了马掌,马蹄铁践踏在冰冻如铁般坚硬的大地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好马!”
密集爽快的马蹄声,有如一首振奋人心的鼓乐,让鞍上的医师郤正觉得身躯轻快,像要乘着奔势起飞,心中不由赞叹连连。
“若手中再有一把刀,我郤正也是个敢战之士!”
对于陶应、典韦来说,骑马长途奔驰已司空见惯,但郤正就不一样了,如今骑着配了马鞍、双马镫及马蹄铁的凉州高头大马,稳健而快速,不由豪气大发。
“主公,前方就是临菑城了!”
典韦驱马紧赶一步,与陶应并驾齐驱,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城池提醒陶应。
从奉高到临菑相距二百四十里,陶应有意照顾便宜徒弟郤正,一路走走停停,整整花去六个时辰,眼看日头偏西,方到达临菑。
“终于到了吗?”
陶应也看到了临菑城的身影,第一次来临菑,对这座城心中也充满了好奇。
“长途赶路,太有点费人了!”
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临菑城,驻马喘息的陶应,发出一番感慨。
“嗯,还有点费粮食!”
摸着已空唠唠的肚皮,典韦瓮声瓮气地回应了陶应一句。
“哈哈!”
听着陶应与典韦二人的对话,显得意气风发的郤正忍不住笑出声。
“走,进城,哥今日酒肉管饱!”
陶应没想到典韦这样的大块头也有幽默风趣的一面。
“大汉最佳捧哏!”
偶然有那么一瞬,陶应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未来,与自己对话的典韦,就是自己曾经的损友。
“临菑比东平陵、奉高热闹!”
一进城,典韦就感觉到了临菑的繁华,忍不住与东平陵、奉高做一番比较。
“嗯,临菑城未遭黄巾破坏,齐郡又是青州的纺织重镇,商业往来频繁,自然比百废待兴的东平陵、奉高要繁华许多!”
陶应一边牵马前行,一边四处打量着街面,感受着临菑的繁荣气息。
“恶来,先到这家酒楼用饭。”
陶应选了一家看上去很是气派的酒楼,与典韦、郤正走了过去。
“三位客官,里面请!”
刚到酒楼门口,就被迎客的店小二接住。
“好酒好菜给我三人看着上,一定要快!”
跑了一路,陶应都饿了,就更别提大块头的典韦了。
“齐了!”
许是已过了饭点,许是厨房的大厨手脚麻利,没等多久,一桌酒菜就摆上了桌。
“开吃!”
陶应顺手抓起两块大饼,将一块递给典韦,一块给了郤正,自己又拿起一块,毫无形象地大口嚼食起来。
自来了大汉,对美食,陶应已没有了丝毫期待,只求饱腹。
“嗯,好吃!”
典韦就喜欢陶应这一点,吃相很像他们庄户人家,毫不讲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至于郤正,虽然还不适应陶应的粗鲁一面,但无论是身份、地位,陶应都甩他几十条街,他再斯文都是卑微的。
“多谢师父!”
有点受宠若惊的郤正,双手接过陶应递来的面饼,学着典韦的样子大口嚼食起来。
“嗯,这是我吃过最香的饼!”
……
“奉孝,你真不打算去招贤馆?”
与陶应三人隔着一道很重帘子的一桌,坐着颍川来的郭嘉、戏志才二人。
“志才兄,你知道嘉的心性,莫说一郡计吏,即便给嘉一个郡守,嘉也不屑一顾!”
看戏志才有继续劝说自己的意思,郭嘉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与不满。
一郡计吏,只对郡守负责,掌管簿籍,有审计郡下各县上报的户口、垦田、钱谷、刑狱以及升、降、赏、罚的参报权利。
可以说,这是个很有前途的职务。
凭心而论,一个刚刚入职的人,能够成为一郡之计吏,这已是破格任用了。
“哼,让颍川郭嘉去做一名计吏,此生休想!”
看到戏志才在招贤馆“应聘”的结果,担心端戏志才饭碗的郭嘉,心中自然不爽。
“什么量才使用,狗屁!”
在郭嘉眼中,以戏志才的能力,这已不是大材小用的问题,而是有些侮辱。
郭嘉擅长的是谋略,哪怕他再迫切出仕,也不愿替人去审计账目财务。
“没有举孝廉的机会又如何?不遂心,嘉宁愿寄情酒色!”
郭嘉与戏志才不同,他是个实在的人,做事都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既不愿空享虚名,也不愿从底层熬起。
当然,郭嘉排斥计吏一职,也与自己的族兄郭图有关。
郭图,就在颍川太守阴修手下任计吏。
“志才兄,依嘉看,这青州已成是非之地,你也别急着出仕,不如与嘉去洛阳转转,一边游历,一边等待机缘。”
郭嘉喝掉自己杯中的酒,一边继续添酒,一边反劝起对坐的戏志才来。
陶应被免去了卫将军、济南侯,刘表成了青州牧,消息早就传遍了青州。
但身在青州的所有人都清楚,在青州屯兵十数万,又得到百万“改邪归正”黄巾流寇拥戴的陶应,绝不会轻易放弃青州。
“去洛阳?”
戏志才瞅着郭嘉,怔怔呆愣了一会儿,又无奈苦笑摇头。
“初来乍到,又寂寂无名,能得一个计吏之职,已是高用了,志才很知足!”
这也就是戏志才,若换成别人,身为一名寂寂无名的寒门士子,能够遇到这种祖坟冒烟之事,还不得乐上了天。
“哪怕是被举孝廉,也不过如此!”
戏志才虽然对自己有信心,对更高的职务很期待,但也清楚自己所面对的现实。
至于陶应所面临的问题,目前连吃饭都困难的戏志才,绝不会杞人忧天。
“那好吧,我们两不相劝!”
这不仅仅是人各有志,郭嘉很清楚戏志才的处境与性格,他不能凭己好恶,左右戏志才的选择。
“那你打算几时离开青州?”
知道郭嘉心高气傲,有自己的骄傲,戏志才也就不再劝。
“明日我问问陈长文,他若还要盘桓些时日,嘉便早行,前往洛阳。”
郭嘉举起手中的酒樽,一脸奸诈地对着戏志才嘿嘿笑。
“若不日能南下,嘉便稍待几日,与他们同回颍川,路上就又可白吃白喝了!”
戏志才笑着摇摇头,他绝不信郭嘉与陈氏父子同行,是为了蹭吃蹭喝那般简单。
“奉孝,要不,你在青州多待一阵子,相信年后陶郡守会来临菑,与其见上一面再走如何?”
在戏志才看来,郭嘉之所以拒绝去招贤馆,多半是嫌弃青州的官吏缺乏识人的慧眼。
但陶应则不同,戏志才相信,陶应的“识人善用”之名,绝非空穴来风。
“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奉孝心中应该有数。”
“陶郡守知人善用,眼光独到,允文允……”
“停!”
戏志才话尚未说完,便被郭嘉打断。
“志才兄,你就别再劝嘉了,嘉去意已决!”
郭嘉脸上的玩世不恭没有了,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郑重地注视着比自己大好几岁、亦师亦友的戏志才。
“志才兄,嘉也提醒一句,陶重光与阉宦、外戚、大姓清流为敌,中东门一战,更是站在了汉室的对立面,一旦陈仓之围解除,便是各方发难之时;而青州,乃立锥之地也!”
自朝廷罢免了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职爵后,郭嘉一直在等待陶应的反应。
而偃旗息鼓的陶应似乎接受了现状,并未当机立断,北取冀州、南攻兖州,这让郭嘉大失所望,不再看好勉强占据青州一隅之地的陶应。
“奉孝想多了,志才乃名不见经传的区区一计吏,无论谁占据青州,都不会与戏某过不去!”
一脸玩味的戏志才,目光熠熠地注视着郭嘉,他绝不信郭嘉看不清这一点。
“再说,有了陈元方之事,颍川人恐怕不会与陶重光成为一路人!”
望着期待下文的戏志才,郭嘉苦笑一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
戏志才了然地点点头,眸子里略显的一丝犹豫之色一闪而逝。
“各安天命吧!”
郭嘉的意思并不隐晦,戏志才自然听得懂。
若未来真的走到了颍川人的对立面,或者被颍川人排斥,戏志才也就认了。
“颍川人?”
戏志才心中默默生起一阵自嘲。
“呵呵,那是大姓、豪强的颍川,不是寒门的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