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就是好,天是那么的高爽,云是一小朵一小朵地分开的,却又成片地有规则地排列着,整个的天空,就像被牛拉着耙刚耙过了一遍,每一朵都往上卷着,还是那么的匀称又好看。
二妹顺利地从师范毕了业,被分在了镇上的中学教数学,只等着办好手续后,下半年就可以正式进入教师的行列了,那些曾经教导她的老师们,如今便要与自己成为同事了。
二妹一毕业,家里的负担也小了不少,只不过,眼看着再有一年,底下两个小的又接上了,到底是念高中还是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这一年,芙蓉也被订了一门亲,两家离得不算太远,相隔也就十几里路,对方家里弟兄姐妹好几个,他是老小。媒人是村子里的熟人,当天上午带着小伙子来相亲时,梅香见小伙子长相一般,黑黑瘦瘦的,人却非常精神,听他说话方面,见人也并不怯场。
反而是芙蓉,害羞得不行,不肯与人家说话,红了脸低着头,守在网架子前做她的网,越是紧张,手上的梭子来回穿梭得极快;梅香了解这大女儿过分老实,便提醒她说:“芙蓉啊,你今天就不要做网了,家里来了人,你陪人家说说话吧。”
阿妈越是这样暗示,芙蓉越是抹不开,羞得脸红到耳朵根子,嘀咕道:“哦,我晓得了啊,阿妈,你忙你的去吧。”
好在小伙子在外面大城市做事的,倒是比较主动一些,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和芙蓉说,总是问七八个字,答复一两个字。本地相亲是有规矩的:两个人见过面后,若是双方都同意,那么其中一方就愿意留下来吃饭,若是一方不太满意,或者还没有考虑好,那这个饭是万万不可以留下来吃的,否则,另外一方默认愿意了这桩亲事,那误会可就大了,非得变成大家口中的笑话不可,当然,有媒人跟着,也没有那么孬的人家。
芙蓉的亲事也是一样的,媒人与梅香在厨房里,让两个年轻人在房里说话,等到个把钟头后,媒人叫出来小伙子,问他的意思怎么样;同时,梅香也进房里问芙蓉的想法,芙蓉仍然低着头,咬着嘴唇,梅香问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也有这么大了,有什么抹不开的呢,也要大方一些,你瞧他可还行?”
芙蓉难为情地抿嘴笑:“妈觉得这人怎么样?”
梅香也笑起来,说:“我瞧着还不错,可这人是给你介绍的,将来是你要跟他后面过日子的,光我瞧着不错也不照啊。”
“那我就听阿妈的意见。”芙蓉说。
梅香明白了她的心意,便走到外面去,媒婆使了个眼色,梅香会意,客气道:“今天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媒婆对小伙子说:“那你两个人再说会子话,我也帮着大婶烧个锅去。”
到了厨房里,媒人向梅香一笑,说:“大婶,这可真是前世的缘份,他刚才说啊,小时候还与你家姑娘是同学呢。”
“真的假的啊?他家住那么远,怎么会在这边上学呢?”梅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那媒人继续说道:“他说他晓得你家姑娘的名字,见了面一瞧,果真有些印象,他小的时候在外婆家长大的,所以才在这边念书。现在在外面的大城市做些小生意,人还精干的很呢,你说这不是天注的缘份么。大婶瞧着怎么样?”
“嗯,我家姑娘看着还行,那我们做大人的也就没什么意见,只要人实诚,能踏实过日子也就中了,都是庄稼人,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孩子踏实,父母不要太难讲话,其他的都好说。”
“大婶啊,这个你放心,今天两个孩子见了面,都还满意得很,过两天就安排你们两亲家见面,去男方家里吃一顿饭,将这个亲事定下来。本来今天是让芙蓉过去的,但是大婶你说芙蓉不愿意去,这才把人带了过来,要不然啊,今天就能定了呢。况且,那男方父母家听我说了你家丫头的性子,对你家姑娘也满意得很呢。”媒人的眼睛笑得连成一根线。
梅香笑笑,说:“我家姑娘就是太老实了一些,别的方面嘛,知家过日子,那不是我自己夸口,确实是没话讲的,真是很好的一个丫头。”
一家人在中午吃饭时,都与小伙子认识了一下,送走了之后,富贵也很满意,都觉得还不错的。
过了两天,挑了个好日子,男方派了人过来接梅香一家去吃饭。双方亲家见面后,发现性格都挺合得来,说话也能说到一起去,他们家给了芙蓉八百块的见面礼,还给明月和清风各包了二百块钱,给二妹包钱的时候,二妹死活不肯接着,说自己已然是大人了,梅香见二妹当了老师后,早就将自己看作大人了,便让亲家不用太客气了。那亲家母也不便生拉死拽的,只好将二百钱收起来。
订了亲之后没几天,小伙子来了一趟,与芙蓉道别,他又要去外面做事去,芙蓉见家里人都在场,也不怎么与他搭话,就稀里糊涂地一起在家里吃了一顿午饭。
等到了过年前回来了一趟,来接了芙蓉去他家吃饭,下午送芙蓉回来的路上,便商量着要带芙蓉出去,芙蓉一听就慌了,这对她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跟着一个男人一起出去?这要是传出去,话可就难听了,阿妈一辈子讲究个好名声,她是绝不肯给家里的名誉抹黑的。
小伙子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好意思,便劝道:“你说我们俩这早晚都是要结婚的,最多你阿妈把你在家再养一年吧,总是要出阁的,你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呢。
”芙蓉想了想,回复说:“就算再在家只待一年,那也是从家里大大方方的出嫁的,怎么能这样跟着你不明不白的出去呢,那我是不肯的,叫人家传出去多不好听。”
“唉,这都新社会新时代了,你怎么还这样古板呢。”
“古板?我就是这么古板的一个人,你不是姑娘家,当然不用考虑这些了。”芙蓉拉下了脸,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