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响起一个声音,“还不快走,杵在这里干什么?”丫头的呵斥声音传来。
小花哦了一声,低头顺眉,这就是生存之道,没必要绷起虚伪的尊严自讨没趣。
路上,经过回廊,拱门,悠长石子小路,绿荫夹道,风习习,树叶枝桠摩擦成韵。一旁是错落有致的假山池沼,人为临摹的自然景致中点缀各种盆栽,看上去不门不类的。有几朵焉哒哒的花儿挂在枝头上,强留最后一抹嫣红,只可惜,照料再好也到了季节,时间一天天收割它们的生命,颓败的花朵竟有种绝望的凄美。
本来要经过一个凉亭的,小花抬眼一看,那个身着淡青色锦缎的男子在里面,凭栏长身立于。就像是料到她们要往这边行来一样,淡淡地看着小花,带着居高临下的不容直视的威严。
小花眼神淡淡扫过,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便抬脚朝旁边一条林荫小道走去。这条路只是有些偏,略微绕些路程而已,无所谓,不差这点时间。对于这个男人,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了。以前自以为是的张狂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丫头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张还带着难以言语的激动,连忙福身行礼,声若蚊蝇:“老爷——”
“站住——”
丫头正要抬步跟上小花,被这一呵斥吓的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噗通跪了下去,声声告饶。
小花脚步如旧,不紧不慢不急不徐,貌似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田云山气极,威严不容亵渎,看来自己是把这个女人太娇惯了,竟然敢忽视自己的存在,简直岂有此理。身形一动,直接掠过丫头来到小花身旁。伸手抓住小花胳膊往旁边一扯。
其实小花感觉只要自己想,完全可以避让开来,但是这样的话就不打自招承认自己矫情,同时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牌。重要的是她压根就没有丝毫矫情的心思。而是她的心真的静如止水了。
所以当手臂被扯住时,小花顺势转身。身体不期然撞入对方怀里,啊地出声,带着女子最最噗通的惊恐和意外,抬头看着田云山,“啊,老爷……”声音娇憨婉转。蓦地貌似想到什么,觉得不妥,连忙慌张无措地福身行礼,低眉顺眼的样子:“老爷。”
田云山被对方回眸那如同惊鸿一瞥惊呆了。压抑数月的悸动竟然再次复苏。
可是这样的恭顺柔弱,竟让他找不出丝毫破绽来,就好象刚才那漠然一瞥是自己错觉一样。
田云山抓住对方手腕,将对方拉近自己,俯下身逼迫与自己对视。“刚才你为什么要走?”
小花茫然而娇弱的样子:“要走?小花要回院子呀。”
“我是说我喊你站住,你为什么不听,反而自顾的走掉?”田云山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太失败了。
小花微微偏着头,秀眉蹙起,嘟着嘴巴。带着怯怯的味道:“我…有吗?”连忙福身道:“小花不是有意的,请老爷原谅。”言辞恳切,最重要的是那么乖顺。他每天碰到的都是这样的人,谄媚,恭顺,维诺。
“你——”田云山气极。一把甩开小花的手腕。背过身,“你是在恨我?”
妇德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夫为妻纲,也就是说丈夫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女人要完全的无条件服从服务于丈夫。更何况这是深宅大院。女人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首要条件便是将男人伺候好,只要男人一高兴,那啥的独立小灶,伺候的丫鬟婆子,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什么的应有尽有。若是男人不高兴,就像小花这样,一句话,家法伺候,再加上那些争宠的女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巴喜不得将其她女人弄死一个算一个,顺便用点阴招什么的,小命说玩完就玩完了。
小花趁势退开几步,微微活动一下手腕,慌乱地摆着手,“没没有,老爷,哪能呀,你是我们的夫君,是我们的天,怎会对您生气呢。”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万分恳切的样子,只不过田云山并没注意到小花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真正的爱都是绝对的占有成全和自私的,倘若一个人愿意与别人分享感情的话,就说明你在对方心里已经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了。或者说那之间存在的不是爱了,至少不是纯粹的爱。
田云山冷哼一声:“哼,没有就好,你最好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小花又连忙低头哈腰,唯唯诺诺:“是是,小花记住了,小花以后一定会恪守妇道。”
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神态五一不符合那些女人的标准模范,田云山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吼道:“你,你……滚,给我马上滚!”
尾音还没落下,只觉眼前一空,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竟竟然真就这么离开了,甚至连一丝丝迟疑都没有么?不不对,她竟然没像自己行礼,那些女人无论怎样呵斥,那礼节一点都没少的,心中无名之火腾地升起,看来她还没把府里的规矩完全学会呀……
落后一步的丫头完全承受田云山的怒火,真真是无妄之灾呀,“是哪个房里的丫头,立马去库房领了银子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丫头不识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哪知只激起田云山更大的怒火。“去,去把那女人给我叫来,快去,马上!”
丫头如获大赦,连忙爬起来飞也似地朝小花消失的方向跑去,可能因为刚才跪的太久,腿脚发麻发软,几次差点栽倒在地。
小花哪里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不屑田云山对自己态度如何,但是也没必要将对方彻底激怒,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泯然与众。像其她女人那样,对他畏惧,谄媚,恭顺。所以他叫自己滚,自己立马走掉,完美执行他的命令。至于那个丫头么……
小花加快脚步,越走越轻快,自己每天都在小院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加上精华滋养,身体比好多男子家还要有力气呢,用健步如飞来形容也不为过。最重要的是现在正是晌午过后,那些夫人小主门都午睡活着窝在屋里唠嗑,说男人,谈美容养身什么的,所以路上都没人。
丫头边跑边喊,“瞿小娘子,等等呀,老爷叫你过去——”
这里到处都是假山,曲径通幽,转过一道弯,过一道廊,超出几步就看不到前面的人。
小花知道自己的小院门都是夫人把着钥匙,刚才丫头来叫自己时就把门落锁了,现在回去铁定要被这丫头堵在门口。索性脚下一拐,进入旁边一个看起来僻静的小园子,里面杂草丛生,还有鸟雀在里面叽叽喳喳的,小花循声而去,惊起一片飞鸟,扑愣愣地飞到旁边树上。
小花鼻子微微扇动,没想到里面还长了些草药呢。若是在外面的话随便哪条田边地角都会有,但这里不是外面呀。小花把自己小院里面的植株折腾了个遍,眼看着体内存储的精华每天不停消耗,支撑身体在超负荷劳作下不会中暑不会疲惫倒下,上次从贺大夫那里弄的精华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才两个多月,小花知道贺大夫现在也不容易,所以现在必须靠自己。
折耳根,车前草,马前子等等,伸手捋过,便剩下一抹灰尘,被周围浓密的野草遮盖,不留半丝痕迹。
这个废弃的小院不比自己的那个小,小花看到里面有几株不知道是自己长的还是刻意种植的香樟树,如同翠绿华盖一样,在院墙旁边站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小花想起那个巷道深处的书肆,当初自己正是被那一抹超然的绿色所吸引了,还有留在指尖的温暖。几年过去,不知道那个书肆还在否。
小花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即便那可能只是一个错误的邂逅,仅仅只能留在回忆里,也足以温暖她现在荒凉的心。收回心思,继续寻觅野生草药。
小花拔开草笼,竟然看到一个鸟窝,里面躺着五六枚比拇指稍大些的麻溜溜鸟蛋。自己运气太好了,好久没打牙祭了,果断小心用衣兜抱着。刚起身,便觉得周围有些什么不对,蓦地抬头,一抹白色闯入眼帘。
白衣人?!小花看着那个飘逸的不沾半点风尘的男子就那么悠然自得地斜坐在香樟树的树冠上,声音依旧那么的好听,“原来你是云兄的小妾呀。”
小花知道逃婚那天彻底被灵儿算计了,而且还是那么恶毒的计谋,幸好这个男子出现,打乱行程,并且让自己临时改变妆容,才逃过一劫。相比被卖到妓院不仅身心被控制起来,她更愿意到田府来,毕竟从理论上来说自己还有十多年时间可以挣扎一下。
小花咧嘴一笑,真诚道:“那天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恐怕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