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野:“你……?!”
他失声脱口叫出来, 差点立刻下命令让那些手下去捉拿她。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解释道:“如您所见,我最后的请求,就是带着这些刀剑一起赴死。是我把他们从本丸带出来的,现在既然无法带回去, 那么就我去哪里, 他们也去哪里吧。”
宇野一时间有点发愣,觉得这个年轻姑娘的脑回路真是与众不同。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承诺、在她死后保全这些明显对她忠诚到愿意为了她来攻击时之政府大楼的刀剑们,然而现在她的这种执拗的愚勇,却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荒谬与不可思议。
“你……即使你带着他们从楼上跳下去,死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你不知道这种事吗?”他忍不住讥刺了她一句。
谁知她看上去还是很平静, 居然还点了点头, 说:“是啊,我当然知道。”
宇野现在觉得这个年轻姑娘简直就是神经病。难怪能干出那么多疯狂的事来, 险些掀翻了时之政府的大楼。好在他及时率人赶到, 现在她陷入重围, 又是凡人之躯, 即使再疯狂, 也不可能与枪械和子弹对抗吧?!
也许是因为注意到了他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个年轻姑娘苦笑了一下。
“建立那座本丸的审神者,最后把他们留下,一个人离开了……”她缓声说道。
宇野:“……”
他来的时候当然不可能把她所统率的本丸的历史都调查得那么清楚, 于是中村很有眼色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解释了几句话。宇野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但他现在仍然弄不明白这个年轻姑娘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他们的这一番交头接耳都被那个年轻姑娘看在眼中。但她竟然好像比他们更沉得住气似的——或者也是因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露出一副全然不管不顾的任性表情,说道:“……我可不想被人当作像她一样能够随意丢下刀剑的人。看着兼桑天天为了当初被土方先生送回家去而咬牙切齿,我就在想——”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射出某种名为偏执的光芒——非常像是一个居然胆敢单枪匹马闯时之政府大楼禁地的小姑娘会有的表情。
“即使有一天我会死去,死的时候,我也要带着我的刀剑直到最后。”
“作为我的刀剑,他们或许可能被折断,但绝不会被丢弃。”
“这就是我作为他们主人的一点执着。”
宇野:“……”
这么一番歪理,被她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居然让他觉得有一点无话可说。
随即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出了她话语里的漏洞,立刻咄咄逼人地问道:“……既然不在意刀剑折断与否,你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答应从窗子里跳下去?!哼,不要以为我们可以被你愚弄,你既然能够做到这一步,想必自有顽强之处……事到如今不作战斗就要放弃?你是这么软弱的人吗?还是——你还有什么后招?!”
年轻姑娘看起来有点惊讶。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哂然一笑,摇了摇头。
“我哪里有什么后招。这些年来折在你们手里的、平行世界管理局派来的人手,也很不少了吧……你们见过谁有什么能够让自己足以脱困的后招吗?”
她意外地坦白,宇野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但是,她说得也没错。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怀着目的来刺探时之政府的大楼,但无一成功。那些人事后也从来没有人能够被救走。
平行世界管理局也不是没有动用过手腕、人脉和关系进行营救,但他们时之政府也不是好相与的。总之,角力和博弈到最后的结果,是那些人的神秘消失,档案上以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注销、离任、失去下落;而面前的这位年轻姑娘,走得比那些人更远一点,但现在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也避免不了重复和那些人一样的命运。
想到了这里,他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然后,他冷酷地反问道:“所以?”
年轻姑娘咧嘴一笑,话语里带着一种清爽的败北感。
“和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战斗之后被抓走,说不定还会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比起来我当然是选择给自己一个痛快啊?”
宇野:……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于是他冷酷地把下巴往窗子的方向一抬,逼迫似的说道:“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就从那里跳下去吧。”
年轻姑娘扬了扬眉,却并没有和他争辩。她蹲下身去把那些刀都收集起来,再用那件羽织将之打成一个大大的包袱,然后斜背在身后。
宇野看了看窗子,确定那两扇窗子都能够分别向左右打开——否则的话,她背着这些刀剑,还真的会卡在那里。
不过,换句话说,她背着这些沉重的刀剑,也增加了她的重量和下落的速度。坠落到地面的时候,大概也没什么生还的机会了吧?
他放了心,目送着那个年轻姑娘一步步向着窗子走去。
漫漫长夜似乎快要走到尽头,从窗玻璃上已经开始透出一丝青白的曙光。她就那么斜背着她的刀,走向那染上曙色、仿佛晕开了一圈青白色光芒的窗子,然后用力推开两扇窗。
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空,伴随着清晨清新的空气,立刻一涌而入,充满她的视野和胸臆。
她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说道:“……可以说点最后的遗言吗?”
她听见宇野在她身后哼了一声,没有阻止她。
她停顿片刻,然后说道:“经过了那么多时光,遇见了那么多人——”
假如这真的是她一生的终焉,那么现在她想起的,应该就是她内心中最珍惜的回忆了吧。
她想起在偏僻的球场边,在一番快要累毙的苦练之后,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饭团——或者脸颊还鼓鼓的、嘴角还粘着米粒——抬起头来却愕然发现迹部景吾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情景。
也想起自己仰躺在人声鼎沸的球场正中,经历了一番苦斗之后,听到朝着自己迅速跑来的脚步声,随即视野的正上方意外地出现了手冢国光的面容,他正俯低了身子、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她拉起来的情景。
还有,自己和小黑君以厨艺进行决斗、最后以饭团决出了胜负;宗像礼司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在生病的时候还幼稚地要吃他们厨艺决斗时做的料理……
那个时候,他的头发微微凌乱,白衬衫的衣扣没有系上,露出劲瘦的一截腰腹与薄薄的一层白皙的肌肉线条,整个人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昳丽的美感,晃得她头晕眼花。
现在想想,也许就是那个瞬间,她的那颗从来都不够自信的心,微微地被触动了一下吧。
因为在潜意识里,她知道那个人并不会在每个人面前都表现出那样的形象——或者说,能够有幸看到那个样子的,或许只有她而已。
……这句话,其实也适用于那些在每个世界的结束时,被系统菌判定为可以给予24小时去告别的、美好的人们。
迹部景吾在河堤上席地而坐,和她一起吃“庶民的晚餐”。
手冢国光在机场递出那本青学的手帐,温和地对她说“愿赌服输”。
宗像礼司在青部活动室内对着装睡的她俯低身子,轻声在她耳畔说“没能让你陷入恋爱真是遗憾,因为我似乎已经真的有点投入了呢”。
斋藤一在会津分别的前夜,坦然地对她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拼命地杀敌,也一定会拼命地活下来,会再去找你们,然后,给你带吃都吃不完的樱饼作为谢礼”。
还有,土方岁三在那场着名的、新政府军与幕军的战争爆发的那一天,在她身后朝着冲出伏见奉行所的她大声吼道“喂!别死了!!给我活着回来!!”。
柳泉停在窗前,最后一次深呼吸。
清晨微带着一点寒意、却随着呼吸沁入心脾的清新空气涌入肺腔,在那里盘踞起来,令她已经产生了深深惫倦与疲乏的精神再度为之一振。
她举步攀上窗台,扶着窗框,向下张望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身后那群黑衣人黑洞洞的枪口此刻全部指着她的后背,假使她有一点犹豫或不甘,即使只是想要转过头去再望一眼那座黑暗森严的建筑,都会被当作是垂死挣扎的异动而加以射杀。
不过,她也不想回头再看第二眼那座仿佛隐藏在黑暗里,张着黑黢黢的大口,像是要吞噬掉一切的、巨兽一般的建筑。
她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已经渐渐被曙光染亮的天际。一层淡橘色的云已经在那里浮现出来——
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
会驱逐黑暗,埋葬遗憾,照亮这世界的吧。
到了这一刻,她脑海之中最后回忆起来的,居然是自己说过的对白。
在会津的夜晚,不得不与之分别的、深深信赖的同伴面前,面对着明天开始会一直延续下去的、注定的牺牲和失败的困境,她仍然鼓起勇气,对他说:
【我也不会轻易被杀死。因为我也好、土方先生也好,肯定都是那种就算是杀也杀不死的人啊。】
柳泉缓缓闭上了眼睛。
宗像礼司最后在她的耳边说:【谢谢你在大家都已经绝望了的时候,还努力地活下来。这是你闪光的美德,请今后也一直这样努力下去吧。】
她慢慢翘起唇角。
我会的,宗像前辈。
我会活下来的,一君。因为我可是那种杀也杀不死的人啊。
笑容真切地充满了她的脸庞。她忽然出声,头也不回地说道:
“果然……唯有爱与饭团不可辜负啊。”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经猛然向前一倾,从第十二层的窗口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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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2日:
赶出来了hhh
我就直说了吧,妹子当然不会领盒饭了w
下次更新:隔一天如何?也就是周三【。
谢谢大家的耐心包容~~给大家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