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凛音:“……”
这句反问虽然语气平和, 但内容其实真的有一点犀利。神无凛音觉得自己难以作答, 只好缄默不言。
清原雪叶似乎也并没有一定要让她俯首认错或者发表感想的意思。她只是就那么平静地说了下去。
“站在作为凡人的立场上,三日月确实有过失。他没能确定自己真正的心意,就这么以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响子女士白白耗费了人生最美好的时间……”
“然而,三日月宗近, 不是凡人。他是一把刀啊。你如何要求刀剑能够充分理解凡人的感情呢。”
“也许他们藉由审神者提供的灵力, 获得了凡人的身躯之后,也会对凡人的情感进行了解和学习……不幸的是,响子女士在他彻底明白我们凡人所拥有的复杂深厚的情感之前,就已经出现、并要求他以同等深厚复杂的情感作为回报……”
她又叹息了一声,依然明亮的黑色眼眸坦然地直视着神无凛音。
“我很遗憾。……我并不是故意要为自己本丸的付丧神说好话, 可是……你如何在空水罐里舀出水来?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神无凛音沉默了很久。意外地, 她也并没有再尖声叫喊着反驳,或继续叙述着神无响子的人生故事、为她抱不平。
然后, 她慢慢翘起唇角, 笑了一下。
“那么你是在说, 你是不打算从这些空水罐里舀水的, 是吗。”
清原雪叶默了一下, 仿佛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然后, 她好像在思考着要如何措辞才能表达自己内心这一刻复杂到不得了的感受;最后,她勉强笑了一笑,那丝笑意在她脸上一闪而逝, 显得有点摇晃而苍白。
“在我身后这片树林里, 土方先生刚刚牺牲了……在这种时刻, 你还要让我去思考什么从空水罐里舀水的问题吗。”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但是,说不定我哭上几天,关起门来谁也不见,每一夜、每一天,都在悔恨着自己除了眼睁睁看着他死之外竟然什么都不能为他做……然后,当我重新打开门的时候,我就会开始思考从空水罐里舀水的事情了。”她眨了眨眼睛,眼眶中仿佛漫起了一层明亮的水光。但很快,她自嘲似的又摇了摇头,无声地失笑了。
“凡人啊,大多数人没有与生俱来的超能力,所以要在这充满艰难的尘世间生存下去的话,就要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坚强……被欺骗、被背叛、遇上了不得了的困难,失去了恋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同伴,忍受着再巨大的悲痛,都可以在痛苦中艰难地爬起来继续走下去——”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就无法好好面对比我们强大一千倍一万倍的命运与世界。”
“这就是凡人理应有的宝贵特质。抛弃了这样的特质的话,是活不下去的。”
她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抬起视线来,朝着神无凛音点了点头。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响子女士会那么干脆地就放弃生命、离开人间,而像我这样的凡人却还一直顽强地、狼狈地,事情有多糟糕都会哭着往下走的原因吧。”
神无凛音:“你……!!”
她又惊又怒地脱口吼了一个字之后,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好像实在无话可说。
是啊。清原雪叶说的每一个字都没错。
即使她执着于证明了三日月宗近本质上的凉薄,又能够为响子婆婆争回什么?爱上一个对响子婆婆自己来说并不值得托付的人,并且为之耗费了一生的时光,这样的人生就算得上好了?
而且,更加可悲的是,证明了这个本质凉薄的人其实也有涌出真挚情感的时刻,然而那个能够引发他真挚情感的人,并不是响子婆婆,也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这才是她拒绝相信事实、想要和这不公平的一切作战到底的源头所在吧。
深信这世上有一些人是被厚爱着的宠儿,自己想要成为那样的宠儿而不可得之后,面孔和心灵因为嫉妒而扭曲,堕落为心灵黑暗的怪物,然后与这些恶鬼为伍——
神无凛音脱口喊道:“你怎么知道别人没有痛哭着试着往下走!”
清原雪叶:“……”
仿佛是惊讶于神无凛音突然爆发出的情感,清原雪叶斟酌着,并没有立刻说话。
这给了神无凛音一种自己突然占据上风的错觉(?),她立刻声色俱厉地继续喊道:
“别说漂亮话了!——并不是每一次这么哭着往下走都能到达完美的终点……你也应该知道吧?!一次一次,失望以后,你又能怎么样呢……?!”
清原雪叶似乎显得有点惊讶,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继而微微叹了一口气。
“即使失望,也不是堕落的理由。”她回答道。
“我们是凡人,不是神明,失望也好、失败也好,不是很自然之事吗?坦然面对,尽量说服自己去接受,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在还来得及的时候重头再来一遍……多少次反复着这样的过程,才能获得胜利呀。”
她就这么坦率地说着,目光渐渐凝聚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里浮现了悲伤。
“我自称的背景,想必你也很清楚了吧……刚刚,你还提及了土方先生。”
“那么你一定也知道,新选组的末路是怎么样的。”
“从京都,到伏见、鸟羽,再到江户,然后是甲府、流山,最后是会津、仙台、虾夷——”
她历数着这一个个和无数艰难与痛苦相关的地名,明亮的眼眸中仿佛浮现了闪烁的水光。
即使如此,她的态度仍然异常平静。
“一个个同伴在面前倒下去,一个个同伴一路上慢慢地离开了,走散了,化作了不再回头的背影,无法挽回的灰烬……”
“最后,我来到了这里。箱馆——你也知道这里的重要性吧?所以你选在这里狙击我,是吧?”
阴暗的天幕下,冷风吹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凄凉声响。
神无凛音哼了一声,没有立刻说话。
清原雪叶也并没有发作,而是继续平静得近乎冰冷地用那双因为水光涌动而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眸直视着她。
“然而你错了。”
“我决不会输给你。尤其不可能在这里。”
“因为——你说得对,在我身后的这片树林里,或许土方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的声音终于颤抖了一下,出现了一丝忍泪的波动。
但她很快就竭力忍住了那种软弱的情感流露,慢慢地抬起右手来。她手中那柄沾染了黑气、却仍然显得寒光闪闪的太刀的刀尖,直直指着神无凛音的胸口位置。
“认输吧,神无君。”她说。
“因为我不可能在箱馆这个地方再一次失败……我发过誓的。从今往后的每一次,我都要赢……无论是对阵时间溯行军也好,还是对阵昔日的友人或同事也好,我都必须获得胜利。”
“因为我要让土方先生好好看着,他所教导我的一切,能够让我变得多强大。”
她微微勾起唇角,终于露出了一痕冷笑——那笑容并非来自于永远随和亲切的、半路出道却能够和很多同僚混熟的审神者“清原雪叶”,而是来自于很久以前,随着壬生之狼纵横于京都街头的一番组代组长清原雪叶。
“你不是自认为响子女士的死好好地给你上了一课吗?”她微笑反问道。
“真巧。我也从生离死别之中学到了宝贵的、无法替代的东西——”
嗡——。
那是她微微一抖手腕,力量灌注于持剑的手上,金铁制成的刀锋有所感应而发出嗡鸣声。
“土方先生以生命教导我的,我现在就可以展示给你看。”
仿佛是被她强大的气场所慑,神无凛音一时间竟然愣住了似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不过她也不需要有什么反应了。毕竟,时间溯行军也好、检非违使也好,无论她依仗的是哪一边的势力,现在也都已经被消灭了。
单打独斗,她本来就不是清原雪叶的对手,更不要说现在还有六位付丧神在场。
神无凛音好像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沮丧、愤怒或被击败了一般的神态。她高高地昂起了下巴。
“哼,说得这么漂亮……难道,你自以为从时之政府那里获得了什么大义吗?”她嗤笑一般地从鼻子里喷出讽刺似的气音来。
“你以为自己现在就变成了正义的使者吗?……哼,想想看你在审神者大会上难道就没有碰到过一点儿可疑之处吗?比如说——”
她拖长了尾音,语调里明晃晃的都是恶意的挑拨。
“来历可疑的男人之类的?还有……莫名其妙就会消失的前任审神者?”
在她说出这句话来之前,看上去好像清原雪叶马上就要下令让她手下的付丧神们上去捉拿她这个背叛了时之政府而脱走的前任审神者了。
然而她抛出的最后杀手锏起了作用。
清原雪叶的目光微微一闪。她似乎飞快地考虑了一下。
然后,她居然唰地一声,收回了就在神无凛音胸前数寸之遥的刀尖!
“你想暗示我些什么?”她的面容沉了下来。但神无凛音敏锐地从她的语调里捕捉到了一丝可以利用的东西——她听上去仿佛态度缓和了一丁点儿,是因为觉得神无凛音抛出的话题真的令她产生了兴趣?
“你现在可以说说看。”
在她们争执期间,一直在旁边态度镇定地旁观的三日月宗近,忽然出声截断了她们这段好像突然变得危险起来的对谈。
“雪叶君!”他警告似的喊了一声。
清原雪叶却并没有转过头去望着出声的他。她看上去就好像是神无凛音终于吐露出了她期待已久的话语,所以她立意要不顾一切地听到底似的。
三日月宗近不得不再度提高了一点声音。
“……不可以。”他的脸色和声音都沉了下去,语调和表情都严肃到近乎可怕的地步。
清原雪叶仍然没有回头。
“说说看,神无君。”她态度镇静地催促了神无凛音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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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
我……这两天……很不幸地中暑了【。
头痛欲裂,要疯了= =
但是大家放心!我终于构思好了最后的真相,大BOSS我也想好了!
这大概是我第六次还是第七次修改真相线的最后部分【你够
希望这一次就是最终版了啊hhh
给大家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