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两桌客人结账离开。杨?吃了酒,道:“这酒不错,小兄弟,叫你家家主出来陪我吃一杯吧。”
大海忙笑应:“店中只有我兄弟二人,家主都在乡下呢,老伯吃的好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杨?道:“倒也机灵,林胤可不是你家家主?”
大海笑道:“老人家认错了,家主不姓林。”
陆庆和道:“梅落天。”
温锐在后面听的明白,知是被找上了,唬弄不过,深吸了口气,便走进店里,来到杨?跟前行礼笑道:
“见过前辈,恕晚辈妇道人家没见多少世面,不知前辈何方高人?
“是才正巧听前辈说要找我家大哥,敢问前辈怎么会知道我大哥名姓?”
杨?端详了她一回,问:“你是林胤什么人?”
温锐回道:“晚辈的夫君与大哥是结义兄弟,大哥与夫君闯江湖去了,如今并不在家中。”
杨?道:“你夫君是谁?竟能与胤儿结义。”
温锐笑回:“晚辈夫君名叫陈是。”
杨?笑了笑道:“原来是这小子,坐下说话吧。”
温锐行礼道:“多谢前辈。”说着便对面坐下。
杨?道:“我是胤儿二师叔,今日本想见见,真是不巧。”
温锐听了,大吃一惊,道:“您是杨?前辈?这,怎么可能?”
杨?道:“你们都以为我死了吧。”
温锐道:“不敢,以前大哥确实以为杨前辈不在了,每每提起无不感慨万千。”
杨?笑道:“是不是说了我这师叔不少坏话?”
温锐道:“晚辈斗胆,沾沾大哥光,也叫前辈一声师叔,不知可否?”
杨?笑道:“嗯,倒也不为过。”
温锐道:“多谢师叔。”
又回头对大海、章墨道:“去弄几样小菜来。”
杨?道:“不必了,有这些个就可以。”
温锐道:“那这样,把大伯亲酿的梅花酿取来,这些酒端下去。”
大海忙答应着收了,章墨已跑去抱了酒来。
温锐笑道:“师叔是不知道,我大哥时常与我们说起您,从没说过半句不是,时常感念您教诲疼惜之恩。
“说那些年不知道替他拦了多少他师父的板子,我们都不信,不知道是也不是?”
杨?拂须笑了笑,道:“可不是真的么,我师兄那人太过严厉,很是死板。”
温锐笑道:“想来师叔已经上过梅山了吧?估计也见着了我大哥把牌位供在他卧房里。
“如今他要是知道师叔尚在人世,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
“我明日就回去把师叔的牌位收了,免得闹笑话。”
杨?道:“嗳!不必收,我都见着了。别人都怕看见牌位,我见着了却有些欢喜。”
说着,章墨也烫好了酒端上退下。
温锐忙斟了酒道:“师叔且尝尝这个,这是大哥亲酿的,比别个更好,一直舍不得吃。”
杨?端起品了品,干了,点头道:
“嗯,比刚刚的果然好。你很聪慧,也取杯倒上,倒也配得上与我同饮,既然胤儿不在,你就陪我这老头吃杯也使得。”
温锐领命道:“是。”章墨忙取了酒杯来。
温锐斟了酒,端起道:“蒙师叔瞧的上,晚辈荣幸,敬师叔,请!”
杨?也端了酒道:“好说。”二人吃了杯酒。
杨?便问道:“胤儿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温锐回:“也就前几日的事。”
杨?道:“可惜了,不得一见。”
温锐道:“如今迟早有见的时日,他们不过一年半载就回来。师叔不妨上梅山住着,我替大哥孝敬您。”
杨?笑道:“算了算了,不住了,地方倒好,昨晚住了一晚,却是花香太浓,总睡不着。”
温锐道:“既这么着,只在这家里也可。”
杨?道:“不必叨扰你们了,我也还有事要办。如今江湖上都说你们家的女儿——是你们的还是你大哥的?说带了《须弥山经》去须弥山,可有此事?”
温锐听了,惊讶一回,忙回道:“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大哥的。
“这,并没有的事,我们是想让她们去须弥山学艺,怎么会有经书?”
转念又含笑道:“也是了,这俩丫头有些心思,想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前些日子玄真他们上山闹着要找经书,结果不知道被何方的高人吓跑了。
“我们心想人家也不能一直守着咱,下次只怕他们还来,到时怎么办?
“因此便哄她俩去须弥山送信,请须弥山的人下来帮忙。
“其实就是哄她们去,然后让花掌门困住她们在山上学艺。
“难怪玄真当了盟主后却没有到山上来了,八九不离十是去追她们去了。
“哎!这俩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这如何是好。”
杨?道:“原来如此,胤儿他们不是去找她们去?”
温锐道:“不是,是要去墨山找八极长老的,想玄真再怎么也会听八极长老的话。
“如今若他们听说了俩丫头用了调虎离山,也不知道会不会改道须弥山。师叔也在找经书?”
杨?道:“正是。”
温锐道:“可是大哥根本没有经书在手。按理师叔既然尚在人世,该早来与大哥团聚,好叫大哥孝敬您,师叔想要什么,但凡说一声,我想大哥但凡有,没有不奉上的,何故派那二人上山将大哥手臂砍了?
“当时还是大哥大寿。这,晚辈实在不服。
“刚刚瞧见那两人像极了那日的两人,倒唬了一跳,如今看来定是他们不假。”
杨?听,笑起来,道:“你倒坦诚,倒懂替你大哥问罪。”
温锐忙道:“不敢,只是不解。”
杨?笑道:“让他们上山,我有我的用意,却从没有下命叫他们伤人。
“谁知他们年轻气盛,争强好斗,方酿了此祸,他日见着胤儿,我定叫他们还上一臂。”
温锐道:“倒是我心急了,想来比武哪有不伤人的?
“既然师叔还疼着大哥,如今我在这地界带着他兄弟二人讨生活,又第一次见着师叔,晚辈斗胆讨师叔个赏可好?”说着斟上酒。
杨?笑道:“你倒也合我心意,说吧。”
温锐道:“师叔且吃一杯,晚辈才敢。”杨?举杯饮了。
温锐方笑道:“那边那几位少侠可听师叔话?”
杨?笑道:“自然。”
温锐道:“那何否叫他们不要伤害家里的孩子?几个孩子都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前些日子被惊吓着了,见着他们胆都吓没了。
“如今只叫他兄弟在此地界做这小营生度日。
“但愿他们平安过这一生也就罢了。还请师叔庇护。”
杨?听了大笑起来,道:“你们可都听见了?”
桑藜几人忙起身应道:“是。”
杨?又道:“叫孩子们安心过自己日子吧,不用怕,没人敢动他们。”
温锐忙斟酒敬上道:“多谢师叔。”
杨?吃了酒,道:“既然胤儿不在,我也就告辞了。你们忙吧。”
温锐道:“师叔住哪?大哥虽不在家,明日我亲自做顿家宴,请师叔吃个家宴。”
杨?道:“不必麻烦,下回吧。”
温锐道:“那师叔带两坛酒可好?算我们孝敬您的。”
杨?道:“也好。”说着起身来。
温锐也忙起身唤章墨道:“快另取两坛大伯酿的来。”章墨忙跑后面拎了酒来。
温锐接了酒递给杨童,道:“师叔若想大哥了,或办完了事还来坐坐。”
杨?笑道:“自然。”
温锐道:“师叔请。”说着送出门来,杨?上车离开。
温锐三人看着走远了,大海小声道:“就这样走了?”
章墨道:“挺和善的。”
温锐早已经汗流浃背,双腿发软起来,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佛眼里有众生——常怒,魔眼里无众生——常笑。走吧,关门。”
说着回身进店。章墨、大海不解其语,相看一眼,回店关门收拾桌椅。
温锐回后院喊回琪儿、婉儿,两人见没事都松了口气,也不敢哭出声,眼泪一个劲的滚。云儿已在婉儿怀里睡着。
温锐道:“别怕,先把云儿抱屋里去吧。”
婉儿忙抱进去了出来。
大海、章墨收拾完了也回后院去。一家人坐一起吃茶压惊。
章墨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咱们?”
温锐道:“也是迟早的事。”
大海道:“咱们要不要换个地?这只怕不安全了。”
温锐道:“别慌,我想暂时是安全的,明日照常开店就是了。一时半会也没地可逃。”
正说着,琪儿突然跑开呕起来,章墨忙跑过去拍,问:“怎么了?没事吧,别怕,他们走了,不会回来了。”
温锐看见了,起身过去拉着琪儿问:“是有了?”琪儿点点头。
温锐欢喜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章墨道:“怎么了?”
温锐笑道:“你要当爹了,傻小子。”
婉儿拉着道:“真的?”
琪儿笑道:“还不知道是不是。”
温锐道:“八九不离十,明日,明日去请郎中来诊脉。”章墨答应着。
婉儿笑道:“雪儿要在就好了,她们知道了得多开心啊。”
说着又红了眼眶,道:“你要当娘亲了,我要当干娘了,来坐。”
大海笑道:“这么大的喜事,我看明日咱们闭店一日,好好办个家宴,欢喜欢喜。”
温锐道:“不可,这几日都要开店。喜事,所以要欢欢喜喜开店。
“这样,明日写招牌,酒菜一律半价,也不要说有喜,就说乡下失踪多年的二叔找到了,欢喜。
“也不要请郎中来,婉儿陪着去看诊。”
一家人欢喜答应着。吃茶说了会话方歇下。
杨?回到云来客栈后,准备歇下,杨童不解问:“爷爷,怎么不让我们搜一搜?兴许林胤在后面呢。”
杨?道:“林胤不是那样的人,没有自己躲在后面,叫女人出来挡刀剑的。”
杨童道:“人是会变的,谁知道呢。”
杨?道:“若他变了,身边自然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朋友了。”
杨童笑道:“也是,爷爷说的是,那阿童退下了,爷爷早歇。”
要出门时,杨?叫住道:“等等。”
杨童回身问:“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杨?不语了好一会,方说道:“明日大早你去看看,若他们照常开店营业呢,就再打两坛酒回来,说爷爷喜欢,带路上吃。
“若,他们迟迟不开店,或有要离开的迹象或已趁夜离开——找到——就不留了。”
杨童应了声,笑道:“阿童明白了。”说着退出去。
次日大早,杨童果真过去了,打了两坛酒回来对杨?道:
“他们照常营业,我说:‘爷爷让来再打两坛酒带家去。’给钱也不要,说:‘孝敬师叔的,收钱成什么体统了?’
“另外他们店里今日买酒的都只收半价。我问了买酒客人,他们说这家店主家乡下的二叔失踪多年,如今找回来了,所以做几天半价活动。”
杨?听了倒也欢喜,道:“如此说来,她倒算真诚,并不唬弄我。
“可惜如今这般年岁了,也不想收徒了,她比你那傻姑姑招人疼,算我倒霉。
“收拾收拾,把酒带上,咱们走。”
只吃过早饭后,杨?等人便上阆阊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