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筝抬眸看向叶瑜,她早知叶家这位天才少主厉害,原来她早便看出她并非真心求娶她。
“果不愧是叶少主。既是叶少主都说了明人不说暗话,那本庄主倒也没有佯装的必要。本庄主希望叶少主能主动退掉与太子的婚约。”
听到这里,叶瑜终是认真的打量她,语气不急不缓,“原因。”
“原因是何便不是叶少主该关心的了,这两年来,纵是有本庄主从中阻挠,以叶少主及叶家的能耐,若想与太子完婚断不会没有法子,叶家却无人提及此事,便是叶少主如今已年有十七也不见着急。这难道不是因着叶少主实则对这桩婚事并不看重?”
“樊华山庄生意做得大,叶家也不逞多让,樊庄主不是本少主,怎知本少主对这桩婚事不看重?”
樊筝心下一怔,拿不准叶瑜的态度,“叶少主要如何才肯主动退婚?”
“说来这桩婚事原与樊华山庄没有什么干系,樊庄主却如此在意,甚至不惜让天下人误以为庄主对本少主百般上心也要破坏这桩婚事,既如此,划你樊华山庄三分之一的财产予本少主,本少主便同意退婚,如何?”
樊华山庄是商兀首富,叶家纵是生意做大,却一直在樊华山庄之下。倘若拿到樊华山庄三分之一的财产,叶家在商兀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樊筝眉头深拧,若是放在旁的事上,她定舍不得这般多的财产,但此事……
只是即便她能舍下这些财产,她也不会予叶家。
倘若叶家坐大,樊华山庄又制不住它,到时叶家要反过来联合旁人对付楚桀阳,又当如何?
她断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叶少主当听说过本庄主自来嗜财如命,划出财产断断不可能。不过本庄主倒是看出来了,叶少主是真的不在意这门婚事,否则断不会以这些身外物来换。”
叶瑜勾唇浅笑,竟也不否认,“樊庄主口口声声说让本少主提条件,而今本少主提出,庄主又推拒,既是如此没有诚意……夜已晚,本少主要歇下,便不多招待。”
“叶少主先别急着赶人,本庄主的话还未说完。说来本庄主会来劝阻叶少主先提出退婚,还是因本庄主已得知,太子欲要与陛下提及与叶家退婚一事。叶少主当知,如若退婚之事由太子殿下提出,叶少主乃至整个叶家的名声都会大大受损。叶少主是聪明人,当知该如何做。”
叶瑜的面色终有少许变化,却很快恢复如常,而后轻嗤,“所以樊庄主此来,还是为着本少主着想?”
樊筝挑挑眉,“自然,怎么说叶少主也是本庄主登门求娶又锲而不舍追逐两年的人,本庄主总是不愿看到叶少主吃亏。”
“那本少主便在此谢过樊庄主,只是许要辜负樊庄主一番好意了。叶家本依傍着商兀过活,此是陛下亲赐的婚,倘若由叶家去退,岂非是违旨不遵?叶家纵是有些微薄家财,却到底是商兀百姓,公然违抗圣旨的罪名叶家可担不起。”
叶瑜的话不无道理,不过……“叶少主可知,今日临近傍晚时,陛下曾着人来将叶家主请入宫,想来退婚一事陛下已与叶家主提过,违抗圣旨便不存在。反之,叶家若主动提出退婚许还会有许多好处。”
叶瑜自然知晓她父亲入宫一事,只是并不知陛下突然将他召进宫所为何事,自樊峥出现又说出那些话,她心中便隐隐有了些猜测。
“此是叶家与东宫的事,樊庄主若无其他事,恕不远送。”
“本庄主的话还请叶少主好好考虑,明知太子不赞成这门婚事却还强求,即便将来成婚怕也不会如意。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樊筝便要离开,身后却传来叶瑜的声音:“本少主尚有一事不明,樊庄主这般为着本少主与太子殿下的婚事奔走,所图为何?”
脚步顿住,樊筝回头轻笑,“说是为全本庄主对叶少主这一番真心,叶少主又不信。叶少主请放心,本庄主知晓你不喜本庄主的纠缠,只要你与太子退婚,本庄主从此再不会骚扰于你。”
“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说,本庄主发觉叶少主的面色似比从前要苍白几分。生意上的事虽怠慢不得,却也不要总不管不顾的拼命,该休息时当好好休息才是。”
叶瑜眸色一顿,彼时屋中已没有樊筝的身影。
少顷,一绿衣婢女推门入内,对着坐在主位的叶瑜见礼,“主子。”
婢女名唤初柳,自幼跟在叶瑜身边伺候。
淡淡抬眸,“有事?”
“恕属下逾越,适才属下在门外听到樊庄主与主子的谈话。既是太子殿下提出退婚,主子何不借此机会将这桩婚事退了?当初本也是陛下突然赐婚,叶家不好公然推拒。”
“不急。”这么些年也不见楚桀阳提及完婚一事,她早便觉察到他对她不甚上心,并不担心他会突然娶她,这才放任婚约不管。
说到底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也帮她省去了许多麻烦,这些年也唯有樊峥敢登门求亲而已。除此还给叶家寻了许多方便,毕竟有皇家做后盾,楚桀阳这些年的动作不少,在商兀的威慑力并不小。
作为他的未婚妻,寻常人不敢开罪叶家,更不敢来寻她的麻烦。
这婚事早晚要退,她是商人,许多事都计较一个得失。婚可退,却要讨得一个满意的条件。
她这般说,初柳便也不再多问,只道:“主子,樊庄主并不像当真担忧您的身子,却于离去时说出那样一番话,可是觉察到了什么?”
闻言叶瑜微微皱眉,“暂不知,去查查樊峥与太子之间有何交易?竟是让她为着本少主与太子的婚事如此上心。”
“是。”
别说叶瑜,就是初柳都觉得此事甚为蹊跷。要知道樊庄主与太子殿下早前可是至交,却于某一日突然翻脸。如今细细想来,这两人翻脸的时间好似与主子同太子殿下的婚约定下时相差无几。
后来再过几年,直到主子及笄,樊庄主便登门求亲。为此,太子殿下还几次险些取下樊庄主性命。不知有多少人说她家主子好命,得这般两个优秀的男儿对她真心实意,甚至不惜反目成仇。
便是连他们这些下属都如此以为,然此番看来,好似并不尽然。
樊庄主这番绕了如此大个圈子,宁愿让天下人误会她对主子痴心,难道就是为让主子与太子殿下退婚?这样做于她有何好处?
总不至于是樊庄主自己瞧上了太子殿下吧……
很多时候,真相就在一瞬间冒出,只是往往被忽略了去。
*
翌日。
叶家家主叶琼早早便着人来将叶瑜请过去。
要说叶琼其人,如今年仅四十,早年丧妻,只留下叶瑜这么一个女儿。因叶瑜年岁尚小,便纳了一姓许的妾室来照顾叶瑜。许氏嫁到叶家多年一直无儿无女,待叶瑜如己出,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如此,这偌大的叶家其实也只有叶琼叶瑜两个主子而已。
彼时叶瑜一袭白衣,领着初柳随着来通报的小厮一道往叶琼的院子走去。
一见她来,正端着茶点,一身粉衣的许氏忙眉开眼笑,“瑜儿来了?”
叶瑜未说话,倒是初柳上前,“许姨娘,如今在叶家,除却家主,但凡见着我家主子的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少主,还请许姨娘依照规矩称呼。”
许氏面色有一瞬僵硬,即刻恢复如常,眼底快速闪过一道情绪,“是奴婢失礼,这便给少主赔罪。”说着就要跪下。
还以为叶瑜会阻止,岂料她仅淡淡的看着,唇角似乎还擒着一抹冷笑,许氏一惊还真跪了下去。
叶瑜当先往叶琼的书房走去,路过许氏身侧时脚步顿了一下,“许姨娘,本少主不常在家,你是否便忘了本少主是怎样的人?本少主能打点好叶家这偌大的家业,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会连你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
“世人都知本少主少年天才,许姨娘该知道,便是当年本少主只有三岁,许姨娘将本少主推进池中的事也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许姨娘若是安分些,叶家也不介意多你一人吃饭,如若不然……”
“可是想说本少主没有证据?便是没有证据,以本少主如今在叶家的地位,难道还会连打发个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许氏哆嗦的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真正深切的意识到眼前这白衣女子不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小丫头。
只是即便心里再惧怕,她也不能退缩……
她入叶家十五年,从未敢忘当初目的。
叶瑜不再管她是何反应,举步走过。
待到书房前,小厮先敲门,“家主,少主来了。”
“进来。”
小厮推开房门,躬身退到一侧,“少主,请进。”
叶瑜走进去,初柳便与那小厮守在门外。没一会儿,有嬷嬷端来茶点,由初柳接过端进去。
书房中。
叶瑜拱手见礼,“女儿见过父亲。”
叶琼坐在主位上,“瑜儿来了,坐吧。”
依言坐下。
“想来瑜儿昨日便知陛下将为父召进宫一事,瑜儿可知陛下因何寻为父?”
“想是为着退婚一事。”
“你知晓?”叶琼有些意外,当时陛下寻他谈话,仅有他与陛下两人在场,并未有第三人听到,他也未与任何人提及。
“嗯,就是不知陛下是如何与父亲说的。”
“陛下道是太子殿下已有心仪之人,若你嫁到东宫恐不会有幸福,不欲委屈你,便由我们叶家去提出退婚,如此也能保住叶家的颜面,瑜儿如何看?”
“父亲的想法呢?”
“你是为父唯一的女儿,为父自是希望你一世和乐顺畅。皇家本是非之地,当年为父便不赞成这门婚事,无奈陛下是在宴会上当着众人宣布此事,为父也不能公然违逆。说到底都是为父无能,才让你与皇家绑在一处。”
“而今既是由陛下提出退婚,为父自是想顺着帮你把这门亲事退了。更况太子还有心仪之人,你若嫁过去怕也不会顺心。”
“不过为父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毕竟太子殿下也算这世间少有的优秀男儿,你二人的婚约定下也有六年之久,为父不知在这期间你可有对他上心……”
“父亲,女儿是什么脾性您还不知?在女儿这里,儿女情长……”
说着她顿了一下,“女儿断不会对太子殿下上心,这婚要退,却不能如此简单便退掉。我们叶家不缺钱财,又无官职在身,一不需钱财上的补偿,二不需加官进爵。”
“父亲便去寻陛下说,由叶家主动退婚可以,退掉这门婚事后叶家也不会对太子殿下有任何记恨,我们叶家只安心做着自己的生意,不会参与商兀任何党派争斗,但陛下必须予我叶家一块免死金牌。”
叶琼微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