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家长里短,时间过得很快。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老太太的屋子里开始摆饭了,孟慧芬殷勤地布置着饭菜,指挥着上菜的丫头端菜,摆碗,殷实得大家都挑不出任何不足。
几个孩子之中,就是雪音拉着云华叽叽喳喳地聊着,南宫月华一直冷眼旁观,不发一语,而南宫清音本来就很内向,此时更是望着某处发愣。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笑而不语,心里跟明镜似的,眼中的精光收敛得很好,望着这四个孙儿,心里欢喜着雪音有长进了,又有些叹息嫡长子清音没有庶出的月华心机深沉,她今日最无法忍受的是孟慧芬背地里搞小动作,她开始思考怎么整治孟慧芬。
这些,是一直忙里忙外的孟慧芬所没想到的。
孟慧芬很快便把饭桌都布置好了,过来请老太太和几个孩子过去吃饭,她亲自搀扶着老太太坐上饭桌的主位,将几个孩子安置在老太太身边的位置上,先是清音兄妹,再到月华兄妹,清音和雪音分别坐在老太太两边,月华坐在清音旁边,而云华则坐在雪音旁边,主次之分清晰合理。
而孟慧芬现在身份还是个贵妾,她没资格坐下来吃饭,她就侍立在老太太旁边为老太太和几个孩子布菜。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多话,孟慧芬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冷,顿时一边夹菜,一边对着老太太,开口道:“老太太,老爷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瞧了,今儿个老爷要跟同僚饮酒,晚饭就不回来吃了,让您别惦记着。”
老太太了呵呵地笑道:“嗯,对了,提醒长宏,清音和月华也得到了拜师的年纪了,男儿嘛,会读书有才学的才有出息。”
孟慧芬满脸笑容地答应着:“老太太放心,我一定提醒老爷,多亏了老太太提醒,我最近都忙得热火朝天的,差点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又是一句马屁,但这次老太太似乎也不是很受用,她淡淡地睨了孟慧芬一眼:“嗯,对了,何姨娘那边,你派人去瞧过了?”
老太太忽然提起其他小妾,这分明就是给孟慧芬不痛快。
孟慧芬明面上以及是满脸笑容,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然而,她的动作却是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她又笑着回答道:“刚刚已经派人请大夫过去瞧了,何姨娘身子骨不是太好,大夫也说了要好好调理。”
似乎是避免说这样的事情,孟慧芬一句话简简单单地带过了。
听孟慧芬如此说,老太太似乎也不以为意,她只是想找孟慧芬不自在,又是处于客套才问一问情况罢了,然后她有乐呵呵地对着两个孙子说道:“清音和月华都是好的,这书呀,一定能读好。”
南宫清音微微诺诺地答应着。
而南宫月华则是笑得开朗:“老太太说得是,大哥可是写的一手好字呢,我可比不过,像大哥这样的年纪能写出这样的好字,真真了不得。”
南宫清音被自家弟弟这么一夸,老脸一红,用手肘抵了抵南宫月华的肋骨,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被老太太看在眼里,老太太在心中不禁摇了摇头,清音还是太小家子气了,虽然没有纨绔子弟的气焰,却也缺乏了氏族公子的大家气度,最令人遗憾的是,清音没有月华八面玲珑,月华这孩子,长大了之后可了不得,就凭这张巧嘴,这样深沉的心机,长袖善舞,那得骗的多少少女的芳心,或者……也会骗倒整个南宫世家,自古可是嫡庶有别的,不过,老太太随即又想到把孟慧芬扶上位,月华自然也就被抬为嫡出少爷,身份也不会比清音差到哪里去。
老太太看着月华暗自点头。
雪音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下着急,不由地对着月华,嬉笑道:“二哥的小嘴就跟抹了蜜糖似的,怎的不见二哥也夸夸我?好听的词儿都用到大哥身上去了。”
这一句话成功转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
老太太的视线转移到雪音身上,她心里是高兴的,只觉得雪音今天变得特别讨巧,而云华只会为自己的利益撒娇哭泣,少了一份大家闺秀的矜持和气度,然而,老太太在对雪音肯定的同时,便立刻想到孟慧芬暗地里打压雪音的手段,老太太心里可是极度不舒服的,孟慧芬竟敢拿孩子开刀,也要看看她老人家同不同意!
想到这里,老太太又放心了下来,心下将南宫雪音放到了更重要的位置,心里也产生了培养之心。
一旁侍立的孟慧芬可是长着七巧玲珑心的,看到老太太望着南宫月华他们但笑不语,以为老太太对云华和月华都是有好感的,立刻眉开眼笑:“老太太可是得多吃一点。”
可惜孟慧芬会错意了,老太太看好南宫雪音而不是南宫云华。
南宫雪音说了一会儿话,又默默地端着碗,往自己的嘴里塞着饭菜,一边眨巴着眼睛,心下冷笑:老太太看好月华,她是知道的,不过呢,孟慧芬估错了自己在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妾是什么?就算是月华和云华的母亲,她在这群孩子面前,那都算是个奴才,孟慧芬敢对嫡长女开刀,老太太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前世孟慧芬的小动作,老太太可能没有发现,而今生,雪音要好好利用老太太这个后盾,给孟慧芬多多添堵。
雪音一直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孟慧芬,看到孟慧芬不停地往老太太碗里夹油腻的食物,老太太也很是受用,全都吃了下去。
若不是南宫雪音已经增长了见识,她估计会以为这是孟慧芬好心好意呢,让老人家多吃油腻,这分明就是没安好心,南宫雪音不相信孟慧芬这么多事情都打理的面面俱到,难道她会不知道年纪大的人理应少食油腻?难道她会不知道晚上要少吃才便于养生?
孟慧芬给老太太布置这么多油腻的菜,为的是让老太君早点痛风身亡,撒手人寰,她孟慧芬就完全掌控南宫家了吧?
不过,老人家不适合油腻,而晚餐不宜多吃,这样的事情,南宫雪音也是在做孤魂野鬼的时候才知道的常识,自家祖母虽然从小出身富贵,可一辈子都是个深闺妇人,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头上有没有婆婆,看着她顺着孟慧芬的意,吃了这么多肉,估计对这个“常识”也是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雪音对孟慧芬的做法又有了更深的见解:其实孟慧芬只是投其所好,顺便顺水推舟罢了,至于会不会让老太太痛风,这根本不在孟慧芬的考虑范围,就算后来有什么问题,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有点大病小病还是正常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雪音却不能挺身而出让老太太别吃这么多肉食,因为,老太太年纪大了,老人的思想很难被改变的,年纪大的人就希望多享清福,她认为肉食类好吃,肉类食物也是显露自己家庭条件丰厚的象征,贫苦人家每天吃的野菜蘑菇,那都是寒酸的菜肴,富贵人家多吃肉食这才能显露出自己身份不同,敢让老太太吃清粥小菜?她可会当你虐待她的。
老太太应该没想过,多吃野菜蘑菇少吃点肉,或许身体会更好一些,寿命会更长些。
雪音心中一暗:若是老太太继续如此饮食的话,老太太能当她后盾的日子也不长了。
父亲南宫长宏是一家之主,对后宅的事情根本置之不理,若是老太太行将就木,雪音今后还能依靠的,就只有同胞哥哥南宫清音了。
大哥……雪音忽然抬眼望着一旁有些拘束的亲哥哥南宫清音,前世的她跟哥哥清音其实也不算太亲近,南宫清音为人木讷,在南宫雪音嫁出去之前,因为赌博跟纨绔子弟聚众斗殴,最后死于非命,现在想想应当是孟慧芬幕后操纵的,当时南宫雪音一直都以为是哥哥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雪音暗忖:大哥心思单纯,性格内向容易被人利用,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她就有义务让大哥强大起来,不要再掉进孟慧芬的圈套里,不过,雪音前世的时候,孟慧芬根本没有儿子,单凭孟慧芬一人之力,就让雪音两兄妹不得好死,而现在,她还多了南宫月华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儿子,比起前世,更是难对付。
尤其是南宫月华,想到这个凭空出现的哥哥,雪音心底又是一沉,从刚才南宫月华应对老太太所说出来的话来看,这个凭空出现的哥哥比先前想象的更加棘手,整个南宫世家,最厉害的人物,或许非他莫属,然而,他才几岁呢?
南宫雪音心里想着乱糟糟的事情,眼神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南宫月华,南宫月华友好地回望着她,对上眼神的那一刹那,南宫雪音急忙转移视线,错过了南宫月华深邃眼眸中那玩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