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卿因见鹤无双丹心玉质,心知他在地师府中必也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而起结交之心。这才特意上来替他解凌天阁弟子的为难,原无争胜之心。但他在柳家同样是才俊,如今比试起来,又见鹤无双的剑招中规中矩,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又毫无半点『乱』象。
尤其三十六式使过一遍之后,再用剑招便不按顺序,开始随机应变起来,偏偏变招之间身法也独具一格,一招一式一如方才连贯下来那般标志,这一点他是做不到的。人便是如此,若是知道对方不如自己,让也就让了,若是不相上下,帮也就帮了,自知不如,反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鹤无双不知柳长卿心中算计,见对方不思进取,只当是其在互相试探,直到两人错身而过时,柳长卿眼神一下凌厉起来。跟着招式就变了一个风格,攻势也愈发迅疾,这令他心中暗喜。
烈柳剑有七十三式,逢单是攻,逢双是守,攻敌之必守,守敌之必攻,一以贯之,无穷无尽,毫无破绽可循。柳长卿七十三式使过一遍,鹤无双却将三十六式已使了两遍了。
柳长卿越发觉得自己是在跟一本秘籍比武,其招式宣泄而出,似毫无思想可言,任由他攻也好,守也好,甚至漏出破绽也好,对方只是照常舞剑,丝毫没有乘机“阴”自己一下的想法。比的自己越来越心寒。偏偏对方的剑诀,又是攻守兼备,自己想伺机占些便宜,竟也不能。柳长卿知道若依常法,难以取胜,又兼鹤无双无进取之心,索『性』便弃了守,只是逢单用力,逢双蓄力。又将剑诀耍过两遍后,柳长卿整个人舒展开了,行剑走势大开大合,气势也攀升至极点!
两人战至关键,台下的人却又看的腻了。
一开始二人身轻如燕,着实令众人开了眼界。可现在两个人的剑招都用了数遍了,尤其鹤无双的剑式标准至极,有些资质好的甚至都学会了这套纵横三十六,还哪来的新鲜感可言?
在擂台一旁,便有一双女子,皆是白衣飘飘,肌肤赛雪,一副拒人千里之样。其中一个明显年纪大一点的道:“舒师妹,那鹤无双剑法我都记下来了,你还没看够么?不如……”才说到这,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已伸手阻止了她:“就要见胜负了。”
话一落,听擂台上一声大喝,柳长卿一改飘然本『色』,原地暴起一刺。这招是烈柳剑第七十三招“绿柳斜晖”,这一剑便刺出一大片的光亮来——这是宝剑折『射』的日光,只因剑速极快,又是一剑数刺,便被晃成了一片。若被这一剑刺中,那整个胸脯都要被划个面目全非。
“举重若轻!”
鹤无双见一剑刺来,口中如此念,却使出纵横三十六中的一招“远交近攻”来。只用剑尖在对方靠剑格处的剑脊上轻轻一点,那“绿柳斜晖”便刺到了空处。
这招柳长卿是见过的,只是对方稍加了一点变化,就能破自己蓄力已久的一击,心中稍有震惊。不过他本也没指望此招能胜过对方,接着手腕一抖,又使出“烈柳剑”的初式“一林青柳”。这两招一尾一首,都是单数,是连在一起的两个攻式。两招衔接的间不容发,力道却完全相反,一个刺,一个挑,一个重,一个巧,对方避得过方才,就避不过现在!
柳长卿宝剑让过了鹤无双剑锋,眼见就将宝剑放在了对方脖子上,心中正喜。却闻:
“举轻若重!”
鹤无双话音一落,依然是“远交近攻”,却用自己的剑格,碰了柳长卿的剑尖。
仿佛有千钧之力导来,柳长卿猝不及防下差点宝剑脱手,身形难免的趔趄一下。鹤无双并未乘胜追击,反后退一步。
柳长卿低头看时,脚面上沾一点水渍,便拱手道:“甘拜下风!”
“承让!”鹤无双同样拱手道。
“你怎知道胜负要分了!”擂台下,方才那年龄稍大的女子问道。
此女名叫席书君,是寒宵宫弟子,那年龄稍小的,唤作舒妃君,是她的师妹。她虽早入门,资质却不如人,因而眼力也差些。
舒妃君本见鹤无双面俊身挺,举止谦和,『性』行淑均,一身道法亦如其表。见猎心喜下,也想上台切磋一番。但因被师姐问住,又有师父这次出来前特意告诫她不要动不动的冷落同门,只好解释一二。
原来柳长卿梅花桩的功力,胜过鹤无双,只是剑法本身却有不如。
这是地师府得天独厚的优势。因府内道武双修,早将剑招打磨的攻守合一。纵横三十六,实则只是基于刺、挑、削加以攻守之道化成六招,又以纵横之变演化出三十六招。鹤无双在剑道之上又自行悟通了轻重之理,便多了七十二种变化。看似招数上有所不足,其中奥妙却胜过“烈柳剑”。
这是因为修真者习剑,本也是锻炼体魄为多,除了地师府有钻研武道的,确实不会有修真者刻意打磨这些把式。这点不能算柳长卿的错。
若说柳长卿不如之处,也在于自身不如鹤无双稳重。鹤无双的剑法使出,无论柳长卿如何变化,甚至『露』出破绽也始终如一,仿若并不是在与人对战,完全是自练自剑一般。是鹤无双看不出么?非也,是不想因人『乱』己而已。
他不知对方是否故『露』空门,索『性』就对这些空门不加理会,只等自己制造对方的空门出来。这并非鹤无双无争胜之心,而是他始终确信自己能必胜无疑。当然,鹤无双同样佩服对方基本功,又兼承领对方的情,便在胜负将分之时,故意点破剑法中“举重若轻”与“举轻若重”二者之变,希望柳长卿能有所领悟。
舒妃君解释毕,正要上擂台,却又被席书君拉住。原来这里面还有个不在台面上的规矩,十大宗门是中原领袖,这擂台摆出,也是象征实力的。同为十大宗的人,一般不会相互挑战,以免有拆台之嫌。这并非规矩,但历来少有破例的。
这边席书君才讲清楚里面的规矩,那头擂台上已冲上一人。着一身干练的青『色』道袍,只在腰间别了一个五『色』袋,正是陆行之。
“凌天阁陆行之,请教了。”陆行之拱手道。
“地师府鹤无双,有礼了。”鹤无双见其装束,已知其出身,难免的心下一紧。
若是凌天阁的好手,以自己疲惫之躯,应付不易。但听其自报姓名后反而安心不少,禹大川早有十宗弟子的资料给他,这人也在其内,他颇知对方跟脚。陆行之至多与柳长卿相当,若是方才上来,他便难了。不过与柳长卿一战后他力量已恢复到七成,应付此人总过的去。只是如此一来,第十战便不保准。
陆行之在上来之前,也犹豫了一番。方才柳长卿坏了他好事,他在心中暗恨,但这也是无奈的。之后他也考虑,是否等鹤无双再战一场,到时再来捡这个便宜。这样虽稳妥,却有一样不好,下一场是第十场,他胜了鹤无双,今日擂台也就结束了。到时难免有悠悠众口说鹤无双七十胜六十九,筋疲力尽被他捡个便宜,这也不美。
反之若能在这一场上胜了鹤无双,虽也有乘人之危之嫌,但下一场又换成了地师府攻擂,到时自己先胜鹤无双,又胜其他地师府的弟子,就可显得自己比地师府的人技高一筹。再加上他也觉得鹤无双怎么也不至于能恢复全部灵力,自己也不是泛泛之辈,更对鹤无双早有研究,可以说是知己知彼,胜券在握。便跃上台来。
二人通报姓名,陆行之一『摸』腰间五『色』袋,彬彬有礼的道:
“实在仰慕鹤兄风采,尤其是剑术,陆某生平还未见过更干净利落的。凌天阁的飞剑之道,与寻常剑道虽道不同,剑意却总相通。陆某心痒的紧,还请鹤兄指点一二。”
“请!”
鹤无双心知什么顾虑都要等眼前这场胜过再说,便主动邀战道。
陆行之闻言将腰间的袋子一扯,往空中一抛,哗啦啦的自袋中撒下五口尺许长的宝剑。
这五口宝剑是五金之精所炼,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现身后便悬在陆行之头顶,随着陆行之手指一挥,一口铜剑便向鹤无双摇摇斩去。
鹤无双挥剑拨走铜剑,只觉得剑虽疾虽利,却力道平平,知道单这一口剑对自己不成威胁,只是忌惮对方尚未激发的四口剑,索『性』站在原地。铜剑来了便拨走,只守不攻。
陆行之斩了十来剑,见对方毫无破绽,又加上连日来早见过了鹤无双的能耐,知道这样下去再斩一百剑也是没用,只好心念一动又激发了银剑。如此两口飞剑,一同出击,叫鹤无双躲的了一柄,便躲不了第二柄。
鹤无双见双剑齐来,掌心雷炸开铜剑,挥剑拨开银剑。交击之间已经有所感,这银剑力量比铜剑大了一些,速度却又有所不如。心思一动,已有了应对之法。又在擂台上耍起“纵横三十六”来——每每都是用身法躲过速度稍差的银剑,再以宝剑拨开铜剑。
陆行之见之,心中越发有气。无论是掌心雷,亦或纵横剑,包括鹤无双善用陷地术,都是聚气期弟子使得,偏偏被他孰能生巧后,却用在御神期的对战之上,还往往能旗开得胜。这也是众人爱看这座擂台比武的原因,别处的擂台虽也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却不是观看者会使的。唯独鹤无双这里,使得尽是众人皆知的法术,众人看了之后,稍加练习也能用出来。
鹤无双也是无奈之举。他不是小瞧对方,也不是没有更好的本事,只是舍不得浪费力气,但凡能用一分力气解决的,绝不用一分半。但凡能用小手段解决的,就不用大绝招。
两人又走了十招,鹤无双一如先前,在擂台之上挥洒自如,连半点泥水也未沾。陆行之心知拖延无益,一挥手指,又一口铁剑斩了出来。三口飞剑嗡鸣之声大作,朝着鹤无双轮番斩来。